冬暖夏凉的春秋时光
——浅论日常语言与诗歌语言的异同
作者：安居士/海滨
当我的脑海里冒出《冬暖夏凉的春秋时光》这样一个题目的时候，我暗自惊诧莫名，甚至觉得匪夷所思。语言与思维之间的对应关系在这里遇到了逻辑困境：是冬暖夏凉，还是比冬天暖比夏天凉？是春天和秋天的时光，还是年代或时光（春秋）本身？
贯串整句，是说比冬天暖比夏天凉的那些时光，还是说冬天暖夏天凉的那些时光？如果放在规范性较强的日常语言里，这是一个明显的病句，存在歧义、自相矛盾、重复赘余等问题，但在包客性较强的诗歌语言里，它是可以被接受的，甚至因为歧义产生的多义性、因自相矛盾而产生的语言张力、因重复赘余产生的强调与暗示，让诗歌阅读者产生一种饶有兴致的探究欲望，猜测、联想并理解其中的弦外之音。
在古今中外的诗歌作品阅读中，我们不难发现诗歌语言与日常语言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虽然同为语言符号，接受语言内部结构、外部形体和语言组织方式、原则等方面的限制，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言跟诗歌创作中使用的语言在呈现或表现上存在本质性差异。
日常语言突出交际功能，目的是让交际对象明白自己表达的内容，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时代，人们更乐于接受简洁明确甚至十分直白的表达方式，如此可以迅速把握对方的意图，既使在特定对象和特定情境中，追求一种含蓄委婉的效果，让对方去揣测话里有话的余味，也常常是在暧昧的或者彼互默契的背景里发生，所以日常语言比较重视规范性，逻辑性，强调交际功能。
而诗歌语言与之不同，它常常有一种叛逆精神，时常挑战日常语言的规则，有时反逻辑、反规范甚至反语法，创造性愈强的诗歌语言，愈是极力摆脱日常语言的平庸浅白或直白，更倾向于直觉、朦胧、新颖、魔幻、暗示……这样始终与现实保持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也正是艺术的陌生化手段想要达到的一种效果，诗歌语言的特质就在于，它淡化了交际的功利性目的，借助各种别出机杼的手法，突出诗歌语言的趣味性、暗示性、丰富性、多义性等多种审美特质。
日常语言相对保守，即使追求诮皮、幽默、含蓄，也常常受到交际对象、时间、空间、特定背景等多种因素的限制，倘若忽视了这些因素，则会出现对牛弹琴、春风过耳的遗憾，导致交际纷争或交际失败，甚至由语言冲突引发肢体冲突，因此日常语言在实际使用中，常常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那些圣人君子常忠告人们：谨言慎行。沉默是金。个中缘由就是日常语言的保守性，它不许越雷池一步。特别在成人交际环境中，说话、写文章都要严格遵守语言规范甚至各种潜规则：不该说就不要说，不会说就尽量少说，否则说错话就要付出代价，有时道歉和解释，反倒是越描越黑；该怎么写就怎么写，章法结构，文体特征，必须中规中矩，否则语无伦次，不伦不类，逻辑混乱，就会贻笑大方，遗患无穷。
与日常语言不同，诗歌语言比较激进，它开疆拓土，颠覆日常语言规范，砸烂庸常语法桎梏，抛弃陈词滥调，挑战阅读审美极限，甚至将语言的边界延伸至无穷远。诗歌本身赋予的创新精神，驱使着有使命感的诗人在朝圣的路上渐行渐远。那些诗歌艺术高蹈者，注定是孤独的。如果你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那么坚持下去，忍受当下无人能解的孤独寂寞，未来最终将修成正果。当然诗歌语言发展不可能无边界，无上限与下限，它也会受语言内在规律的制约，否则乱写一气，疯言疯语，信笔涂鸦，那将是一种对诗歌艺术的蹂躏，对读者人格尊严的践踏，是诗人的精神自虐，或诗歌自戕。它将导致真正热爱诗歌的读者，逐渐远离诗歌，导致诗歌艺术被放逐在精神的荒原之上，饱受冷眼与非议。
所以，关注日常语言与诗歌语言之间的这种差异性客观存在的同时，我们不能忽略两者之间的相互渗透、相互制约、相互影响，否则一句“太马来西亚”了就会让一些大脑平滑者吹毛求庛，说什么程度副词不能直接修饰名词的昏话，诸如“一袋子喜欢”“一眼昏热”则会让其大加挞伐，说什么违背逻辑与语法的书呆子话。好在网络时代加快了人们在这两种语言里穿越的速度与频率，即使读诗很少的人有时也会明白“点一支寂寞”的意思，在周董演绎的那首《青花瓷》里反复吟唱“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在马頔的那首《南山南》“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因为心里早已荒无人烟/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做一个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如果所有土地连在一起/走上一生只为拥抱你/喝醉了他的梦/晚安/他听见有人唱着古老的歌/唱着今天还在远方发生的/就在他眼睛里看到的孤岛/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大梦初醒荒唐了这一生/南山南/北秋悲/南山有谷堆/南风喃/北海北/北海有墓碑”里品味异样的悲凉。因此，诗人们不可以一味地孤芳自赏，而要在一心向内的同时，关注日常语言，向生活学习，创造出更多优秀的诗歌作品，献给当下热爱诗歌艺术的读者，献给缪斯女神更多妙品佳酿，照亮未来诗歌多种可能性的道路。
2016.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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