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个犬儿,还有个犬女。"犬儿"不是从前对外人称呼自已亲儿子的谦辞,是真的犬,两条狗,那条公狗是他真正的犬儿,那条母狗还是他为犬儿养的"童养媳"。
在清澜菜市场上,我看到那条公狗用狗的姿势坐在塑料高凳子上,是主人让它坐上去的。过来过去的人围观。我掏出手机就拍照,主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指导我这样拍那样拍。只要有人对狗有兴趣,主人就高兴,让狗表演各种节目。
拍照时,我听到身后有人说,这是马狗,两只耳朵像马的耳朵,就叫马狗。我不知道这种高大威猛的狗是什么狗,第一眼就只觉得可能是军犬。
我对狗热情,主人对我就热情。对狗的兴趣越大,主人就越高兴。
这是两条来自重庆的狗。犬儿叫大莽,"童养媳"叫马丽,马丽八个月大,算是成年人了。大莽刚被抱来的时候,是和弟弟一起来的,犬父一时不知该给兄弟俩起什么名子,看他们长得莽乎乎的,就叫了大莽小莽。也许大莽小时候显得莽撞,我只在大莽的脸上看出温顺,温驯,很像眉眼间透出柔顺的文昌女人。大莽和他还没圆房的媳妇马丽太听话了,犬父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不动就不动,让他做他不愿做的事也乖乖地做。让他坐摩托车油箱上,他上去了,见马丽在下面撒欢就跳下来,犬父一声喊就赶紧又上去了。犬儿在犬父面前就像皇帝身边的奴才。远看大莽,让人害怕,近了看不到一点点的狗们经常有的露牙的凶狠表情,我这个陌生人都能摸他,抚他。我甚至在心里暗暗为他打抱不平,同样是这地球上的生命,他们凭啥就在人的手下不能自主地活着?!
莽狗,苍狼,莽狼,莽苍之狼,苍茫之狼。狼在莽莽苍苍的原野上走进莽莽苍苍的人的时间里,成了莽莽苍苍的人社的一部分。
"莽"字里有"犬",草里有犬,犬下有门。不知道造这个字是不是和犬有什么关系。从狼到犬,肯定是有厚厚的岁稠稠的月。看上去不可调和的人与狼,终于成了生生死死不分离的伙伴。
犬父姓任名勇。人如其名。任勇说,他喜欢打猎,打猎时摔裂了尾骨,摔断了肋骨。喜欢运动,狗就是他的健身器。他在清澜菜市场租了房子,已经连着几年到这边过冬。退休前是司机。他开着私家车,带着犬儿犬女周游列国。他说,大莽给他挣钱,配种一次收费五千块钱,他的车就靠大莽养着。他说,出门花钱多,管他呢,高兴就行。
一到冬天文昌市有很多重庆人。人说三亚是东北三亚省,那文昌就可说是重庆市文昌区了。大莽和马丽的重庆犬父的一大批老乡走进了文昌人的生活。他们走进了文昌人的时间里。
性格火热的犬父带着只知道听犬父话跟犬父走的沉稳的犬子来到文昌人中间了。
犬父说,犬儿的父辈是比利时马犬,这种狗特别听话,逛街进超市,让他在外面等着,时间再长也老老实实等着。犬女是德国牧羊犬。他们都有血统证明,身上都植入了芯片。
上网查了资料。大莽并不远的前辈是比利时的,学名马犬,别称马里努阿犬。2000年4月,中国警方引入。少部分马犬在中国训练失败,据说原因是马犬天就不太喜欢受人约束。第二个原因是人没有和狗建立亲和关系。资料还说,马犬有很强的占有欲,吃食时人从旁边走过,马犬会很有敌意地发出警告声。
能把天生就不太喜欢受人约束的马犬,训练成比文昌女人还文昌女人的一点都不莽的大莽,说明任勇太爱狗了,太爱他的大莽了。大莽也把任勇当亲爹,太爱他的任勇了,他的任勇是爹,也是上帝。
人和狗各取所需。狗靠人活着,牺性自己一大半的狼性,适应人社,人也是狗的感情的寄托。人也靠狗活着(想想农业社会里人对狗的需要),温饱有了保障后,人又靠狗生活,靠狗提升生活品质,也是人的感情的寄托。
人不光离不开其它生命物质上的供给,也天生地和几乎所有生命亲近,还离不开与其它生命情感上的联系。人天生就亲近花草树木,那是一种生命和生命之间的吸引力,就像星球之间相互吸迎那样,更像人海中亲戚之间那样容易亲和。这种亲近和亲和是物质性的相互需要,也是精神性的。莽苍宇宙里,人到现在为止还是孤岛上的孤独的存在。就是将来和外星人联系上了,生命之间精神性关联也会是消亡不了的。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自大的人总是小看其它生命。
在喀什街头,我看到一位女士用婴儿车推着一只胖嘟嘟的狗。女士说,狗老了,走不动了。我拍下来发到了朋友圈。有人留言,太过份了吧!吃饱了撑的!
我心里明白,这是人的自大。更可悲的是,几千年传统社会那种把人分三六九等的脓血性污物发出的臭气,把人的肺熏染得不成肺了,又把吸进去的臭气喷到其它动物的身上。不要说这观那观还有什么三观不三观的,比起佛教的众生平等说,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任勇一定不会这样留言。他这样爱狗的人,一定深知狗这种生物的灵性、可爱和高贵。
我在微信上向任勇提了一个事后感知到很嫩的问题:大莽和马丽第一次看到海是什么反应?任勇语音回复:不存在啥子对海的反应,没得啥子反应,两条狗狗都是,不管是海也好,水库也好,池塘也好,看到水都是兴奋得很,都喜欢洗澡,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