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六州歌之焚歌录(14)杀意浓

【武侠】六州歌之焚歌录 目录

晌午时分,长街正小雨,温润如酥。来往穿梭的行人商贩行走于柳城街头。在万千形色匆匆的过客中,有一个影子格外引人注目。

焚歌似乎并不为周遭环境所困扰,任雨丝打透身上单薄的衣衫进一步描摹出诱人的曲线,漫步细雨中,怡然自得。

这雨来的突然,街头卖花的姑娘护着怀里的花,低头急匆匆地走,却被一只皓白素腕拦住了去路。

“给我一只紫鹃。”

卖花的姑娘接过女子的钱,递上一朵紫色的花,低头行个礼便匆匆离去,一头扎进人群中。

焚歌则是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花一抖,那花朵便开成了半截紫色的细绢。

雨势逐渐转大,街上的行人很快散尽,热闹的大街顷刻间变得空荡,雨幕中愈发显得街头那人如游魂野鬼般孤寂。

焚歌驻足雨中,手中紧握着半张紫绢。她就这般盯着绢布沉默了许久,用力得指节都泛了白方才松手,被揉碎的绢纸落在地上,很快便被雨水化成了一团紫色的颜料。

雨越下越大,天边隐约传来了雷鸣声,赶路的人们纷纷躲到坊墙屋檐下避雨。

“姑娘,外面雨太急了,进来避避吧!”好心的店家会将未带雨具的行人让进店里歇脚,自有小二在门口招徕客人。

焚歌应声回首,惊雷炸起,女子苍白的脸色被闪电映得愈加惨败。

“姑娘你这别淋坏了身子,不如先歇息……”店小二将说出口的话在看到女子阴郁的眼神后被生生堵了回去。

焚歌只身站在雨里,雨水浇湿了发稍眉角顺着面颊淌下来,一双眼睛淹没在雨幕后面,灰蒙蒙的一片。她对店小二的招呼恍若未闻,顿足了片刻后再次离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那么……渗人呢?”小二轻声嘀咕着,他不曾习武,不懂什么是杀气,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似乎本来还算暖和的天气突然寒凉刺骨。

……

暗门,足系银铃的女子回到自己屋内,将手中红伞斜靠在榻边,自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外面的雨声伴着隐约的雷鸣,让蔓妩睡得不甚安稳,也因此才捡回条性命,在焚歌破门而入的时候,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雪亮的寒芒闪现,雕花房门瞬时四分五裂,在破门声响起的同时,焚歌已经冲到了蔓妩跟前。

焚歌冲进来后连招呼也不打,冲着榻上人就扬起了手,十指间不见兵刃暗器,却隐约有寒光闪动。

蔓妩也是机警,在焚歌扬手的瞬间便翻身从榻上滚落,拎起榻旁放着的红伞抬手便是一档。

“斯啦!”细微的撕裂声传来,蔓妩身后,榻上铺陈的锦缎片片碎裂开来,黄花梨木雕花的榻上也好似被极为轻薄的刀刃割过,留下了极细而深的裂痕。

“牵丝戏?焚歌你疯了吗?!”蔓妩神色大变,张开手中红伞,看着焚歌的双手,如临大敌。

焚歌十指微张,双手间却并非空空如也,风吹开雕花的门窗,窗外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光可以看到焚歌十指间光华流转,竟是有许多透明的丝线缠绕在指尖。

杀人拂袖间,牵丝绕指柔。焚歌使出的一手,正是暗门的绝技——牵丝戏。暗门中人皆修习过这一技巧,但能将这手法用得神乎其技的,只有寥寥数人,焚歌正是其中佼佼者。

“是你吗?”焚歌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一双眼睛冰冷成了死灰色,十指怒张手腕再度扬起,落下。蔓妩虽已张开红伞抵挡,然而身形只是慢了片刻便觉得颊边微凉,很快就有细微的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

“什么是我?”蔓妩骇然,焚歌是真下了狠手,要取她性命的。

“平,安,集!”焚歌咬着牙一字一顿念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桂嫂!”

“哦?啊哈哈,我记起来了,那个女人,之前收留过你是吧?”蔓妩闻言大笑,话锋一转却是字字诛心,“若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你胡说!”焚歌面上一片惊怒之色,双手较力,若不是蔓妩用伞护住了要害,只怕立时就要被绞杀于焚歌十指间。

“我胡说?你若不出现在那里,若不痴傻,怎么会暴露行踪?何须用我帮你垫后?”蔓妩不怒反笑,“门中的规矩你也是懂的,我本只想解决尾巴,但不巧被她看到,这种情况下我可能留她活口?”

“你给我闭嘴!”焚歌暴怒,手中丝在几回交手间已经染上了血色,此时更如一条赤练毒蛇撕咬向蔓妩咽喉。

“住手!”雷声再起,刑堂主长风背负双手出现在门口。

焚歌顿住了脚步,然而周身杀意未绝。

“暗门之内,禁止私下搏杀。”长风异色鸳鸯眼斜睨,眼风扫过令人如芒刺在背,“暗门的规矩,还用我再教吗?!”

“呵,这算什么?”焚歌怒极而笑,“明知道,出了暗门我照旧会杀她……”

说罢她手腕一抖,赤色丝线如灵蛇般飞出,卷向了蔓妩手握的伞柄。

“啊!”蔓妩手腕吃痛,不自觉就松开手,让焚歌卷走了手中的伞,“不!!”

“一人血供养一只的返生蛊,可续人一个月性命……”焚歌夺过伞来伸手在伞柄处一拧,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露出伞柄里的空腔,焚歌伸手向里一拍,掌心里便多了只寸许长的血红色蛊虫,“可是我手中这只?”

“把它还给我!”蔓妩目眦欲裂,不顾那锋利程度堪比刀锋的丝线,合身扑上前去。

“没了这蛊,你护的那人就熬不过这个月吧?”焚歌看着惊怒之极的蔓妩,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拳头,指缝间有滴滴血色滚落。

“不!啊啊啊!”

如你一样,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呐……

夜晚,林间细雨霏霏,有女子撑着红伞独自走在林间小径上,足下木屐起落间带着铃音响动。

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应当是晚归的人赶着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家中。

策马的男子在女人身旁停了下来。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天都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流荡。”男子下马,带着些微的酒气靠了过来。

“小女子白日里因着暴雨与亲眷们走散了,只好一人独行,这位好郎君,可是要回城的?”女子稍微抬高伞面,好让男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某正是要回城,小娘子若有意,某可以载你一程。”男子初见女子瑰丽的容貌,喉头不由地一紧,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捏住女子精致的下巴。

与此同时另一处,室内檀香缭绕。

“公子。”仆从消无声息的出现行礼,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嗯,”羽公子并未感到丝毫诧异,仍旧在盯着手中书卷在看,“蘼芜都处置了?”

“是,歌儿小娘子被赏了冰蛊,回去反省了。”

“下去吧。”羽公子墨色的眼瞳深沉,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入夜,焚歌在榻上瑟瑟发抖,将自己缩成一团来抵抗周身的寒意。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已经变成灰白色,隐约有青色血管的轮廓在面颊上浮现出来,五官因为难以忍受的寒冷而扭曲,女孩拼死咬着牙却也难以抵抗体内冰蛊的寒冷。

已经将所有的毯子都裹在身上了,可怎么还是这么冷,好像连皮肉下的骨头都冻住了一般,有什么东西能够取暖,能让她不那么冷?

摇曳的烛火映入了女孩眼中。

焚歌哆嗦着,伸出手想去触摸烛台中的火苗。

火苗舔上女孩颤抖的指尖。

本应该是灼痛难忍的热度此刻却另焚歌欣喜若狂,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融入进去,都烧了才好,烧成灰连骨头都不剩就不会这般锥心刻骨的冷了。

一只手掌伸过来,钳制住焚歌的手腕,将她从烛火边带离。

“唔,不……”焚歌打着哆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希望来者能放开她,让她离那灼热的火焰更近一点。

“这可不行,”钳制住焚歌的手腕,羽公子垂眸看着神色近乎崩溃的女孩,“身为媚行者,这幅皮囊可容不得损伤。”

“冷……”焚歌哆嗦着,喘息间呼出的气体变成了一团团白雾。

“蘼芜养的蛊当真霸道,也只有她能想出这么折腾人的法子了……”沉吟间,手腕间的触感让羽公子凝了神。

感受到腕上男人手掌的温热,焚歌下意识地将面颊贴了过去,想要汲取一点温度,缓解自身的痛苦。

羽公子盯着焚歌的一举一动,好像觉得很好玩一般,将手掌贴在女孩的面颊上,触手一片寒凉。他试着抽开手,但每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换来的是女孩更为贴近的举动。

“真像只缠人的猫儿。”手掌沿着女孩的脖颈一路下移,滑进衣领里按在了肩胛中间,羽公子催动起内力,几许暖意流淌,早已神志不清的焚歌眯缝起眼睛,发出一丝舒坦的喘息。

“也只有这个时候会粘人。”

羽公子收手,极为微弱的暖意瞬间消融殆尽,焚歌祈求着抓住他的手,希冀更多的温暖却被他轻易地甩开来。

“总归是犯了错,是要挨罚的。”

牙关打着颤,难以抑制的哀嚎将要冲出喉咙,焚歌张开嘴就向着自己的手腕咬了下去。

“啧。”捏住了将要要紧的牙关,羽公子不悦地皱眉,弹指点向焚歌颈侧,看着她失去意识后倒在榻上,起身离开。

“将屋内的火烛撤了,换成夜光珠。”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羽公子吩咐了下人,“这三天里把人给我看紧了,别让她干出什么蠢事,把屋子点了。”

“是。”

青衫公子翩跹离去,身后是女子在睡梦中仍不可压抑的呻吟。

而深夜林间处,蔓妩正推开身上的男子伸手拔出插在男人脖颈间的金钗,鲜血喷涌而出。她赶忙拾起丢在一边的伞,将伞尖向着伤口凑近过去。

待红伞原本灰暗的颜色变得鲜艳欲滴,男人早已被抽成了一具干尸。

蔓妩跪坐在地上,抱着浸满了鲜血的纸伞,如同怀抱着绝世珍宝一般。

“来得及,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幸好蘼芜给了她一只新蛊,还有十天的时间,足够她再养一只返生蛊了。

摇摇晃晃从地上起身,向着林外走去……她得抓紧时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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