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的地方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村子背靠着大山,春夏之际,山上郁郁葱葱,杏啊桃啊漫山遍野,门前不远处的茹河,一年四季都有流水,这些都是小孩子们撒欢的好去处。当然,除了去山上摘杏子捉麻雀,去河里游泳玩水外,小孩子们还喜欢八月十五的月饼、春节的鞭炮、二月二的炒豆,最讲究的当属端午节的香包了。
作为“中国香包之乡”,从我记事起,我的奶奶、妈妈还有周围的婶婶、姐姐,都会缝各式各样的香包,最常见的就是收口香囊、“粽子”、十二生肖之类的,还有少见的蜘蛛、蝎子等代表“五毒”的香包,但一般不为我们所喜。小时候过端午,谁家小孩子胸前戴的香包越多,就说明这家女主人的手越巧,这个孩子在家里越受宠,因此很是得周围小朋友的羡慕。
过端午节前几天,妈妈就开始准备了,要买绸布,要买丝线,还要买香草,这是庆阳香包独一无二的秘方,其他地方的香包,虽然外形看着差不多,但都没有香草独特的味道。东西置办齐全后,妈妈就利用晚饭后的时间,开始给我们缝香包,大多数时候妈妈缝的都是香囊,把绸布按样式剪好,用丝线缝好后塞入粘满香草的棉花,再把预留的抽绳拉紧,红的黄的绿的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香囊,总是要保证端午那天我的胸前也鼓鼓囊囊的一大堆香包的。
妈妈总说,这种香囊缝起来最简单,但我怎么也学不会,总是眼睛看明白了,到手里缝的时候总是出各种各样的岔子,不是绸布剪的不合适,就是针脚不均匀,要么就是抽绳没预留,总是缝不出一只好看的香囊,但妈妈觉得费时又费力的“粽子”香包,我却无师自通,自己用硬纸壳裁成长条,折啊折,竟然就会折了,再用妈妈剩下的丝线换着颜色的绕啊绕,竟然让我就做出来了,后来我还自己琢磨着给“粽子”的五个角加了流苏,很是好看,也算是我没让做香包的手艺从我这里完全失传。
对庆阳人来说,香包不仅仅是端午节的象征,更是融入每个庆阳人的血脉,伴随着庆阳人的一生。从刚出生时起,就有奶奶外婆给做的虎头鞋、虎头枕,结婚时,各式各样的鞋垫、枕头、被子,甚至嫁衣,都能找到香包的影子,它们不仅是风俗,更是一种传承,一种爱护,一种祝福。
小时候对香包的印象就是每年端午胸前戴的香囊和“粽子”,还有暗暗散发出的香草味儿,也一直习以为常,以为端午就是这个样子的,端午就应该这样过。长大后,离家远了,才明白庆阳的香包文化是独一无二的。去年端午节,机缘巧合之下参加了庆阳香包民俗文化节,且不说舞台上独树一帜的南梁说唱,不说非遗沉浸式体验示范区的剪图样捏泥人,不说美食区的杏脯饸饹面,单单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香包,就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有小巧玲珑、便于携带的迷你香包,有像拳头般大小适合小孩子挂在胸前的,有更大一些的,可挂在家中或其他地方用于装饰辟邪的。一眼望去,红的像热烈浓郁的朱砂痣,绿的仿若山间蓬勃生长的新叶,黄的宛如丰收时田间的麦浪,一阵风吹来,五彩丝线穗子随风摆动,灵动美妙,飘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随风舞动的穗子也一直飘在我的梦里。自从离家后,每到端午节前后,我都格外想家,想家乡的香包,想家乡的美食,想家乡的一草一木。想那个小山村令人放松休闲的美景,想家乡人亲手压的饸饹面,想每一个香包上散发的独特的香草味,想每一根丝线上庆阳人独有的智慧与浪漫。
如今的庆阳香包早已走出了自己的路,每年的香包民俗文化节如期举行,香包从小娃娃的身上挂到了26个国家的消费市场,依托香包的民俗文创产品种类多达5000余个,“香包+红色研学”旅游路线激活当地文旅经济……每当看到类似的新闻,我的心中都充斥着满满的自豪感。香包是每个庆阳人永远的情结,它用香草的味道拴住庆阳人一生的回忆,更用每一根丝线牵着游子的心,让庆阳人无论在哪,都深深地明白,他乡只是征途,故乡才是永远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