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秀坤宜
我家的雪颈是一只狗宝。乖巧、诚实、勇敢、信任是它的特色。母亲待它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容不得半点马虎或将就,再累也要把它照顾好。
【1】
雪颈出生的时候带着满身的毛绒绒的橙黄,肉肉的,柔柔的,弱弱的。只是脖子却裹着一整圈的纯白,如覆了一层厚厚的雪,因此才叫它雪颈。
雪颈原本是姐姐家的狗妈生的,在它刚刚满月的时候,被带到我们家。狗妈肥美的奶水把它喂得胖墩墩、圆滚滚的,走起路来撅着个小尾巴一扭一扭的,特逗。羞羞怯怯的的大眼睛水汪汪地东看看西瞧瞧,特别的惹人喜爱。抱它,它就很温柔地依偎在人的怀里,不停地用前爪拍、抓、挠个不停,跟人撒娇、套着近乎,很好玩。
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显得怯生生的,可爱又可怜。我们也都特别心疼它,拿家中最好的麦乳精来喂它。但是母亲却不允许经常抱它玩,因为那些小狗小猫被人经常抱着,是不好养活的。所以我们只能引它在地上跑着玩,这样有助于它的成长。
雪颈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最美的是它的眼睛。大大的眼睛的周围是一圈淡黑色的影印,像是化了妆,特别有神。两只竖着的小耳朵里长满了各种敏感的神经,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它都会竖起耳朵辨别声音的来处和所发生的事情。
【2】
小雪颈总是穿着一身毛绒绒的外衣,胖嘟嘟的似一个绒布娃娃。谁见了都想逗逗它,摸摸它的头、摸摸它毛绒绒的身子,它也总是轻轻地摇着尾巴表示愿意接受。睁着黑而晶亮、大又圆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警惕性挺高。当有人伸手要和它玩,它偶尔抬起前爪挠挠人的手心,温柔而害羞。要是谁突然大声地吓唬它,或作出要打它状,它就会倏地一下跑得无踪无影。
平时它总是跟在母亲的后面,摇着个小尾巴,出来进去的,形影不离。家里来个生人,它也只是躲在母亲的身后,仰着个小脸儿、瞪着个大眼睛,装模作样地瞎“汪汪”两声。要是人家蹲下身来逗逗它,它马上就跟人熟络起来,摇着尾巴表示欢迎。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颈的身体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拉长、变高,以至于越来越帅、越来越威武、越来越野性,也越来越有魅力,精神抖擞的,活力四射。但它却还是那么爱玩,时而调皮捣蛋,时而温柔卖萌。
那个时候由于我在外地上学,只能一个学期回家一趟。寒假开学走的时候它还是那么个小不点儿,放暑假回家,它却已经是站起来比我高的大家伙了。打开家门的时候,它倏地钻出来,站起来抱住我,我的魂被吓到了九天云外,大声地喊叫着,直到它添着我的手,像个孩子一样轻微地“鞥鞥”地叫着,慢慢放下了前爪,我才在惊秫之中还过魂来。
我惊喜地发现它原来就是我们的小雪颈。像它小的时候那样,我摸着它的头,说:“哎呀,我的雪颈都长这么大了呀”,它听懂了似的温柔地坐在我的面前,伸着舌头、眨着眼睛看着我。好像在问:“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呀”?我一边摆弄着它的耳朵,一边跟它道歉,“对不起了,雪颈。你都长大成大宝宝了,太棒了。没认出来你,不要怪我哦”。它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听着,听懂了似的,眼里似有些许的晶莹,站起来到门外去了。
我很惊异于雪颈的记忆力的强大,竟然这么长的时间还记得我。越发地敬佩它。它成了我们家庭成员的一个,不可或缺。而它之于我的记忆,却还是那么的娇小可人。但我却忘了它只是草狗一枚,哪里会有现在专业宠物狗生得精巧:一辈子就只这么丁点大。
【3】
长大了的雪颈威武雄壮,不可一世。是一个很看顾家的狗宝。在我们家,雪颈是自由的,属于散养的那种。母亲说,如果拴了它,它就会变得乖戾,会咬人的。所以,母亲就随它自由。
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在哪睡觉,在哪儿大、小便。当然吃饭得由母亲叫它,它才吃。
白天大多是卧在院子里锅屋的门口,或大门的外侧。晚上结束了一天的看门“工作”也会出去放放风,跑出去撒撒野。回来时如果母亲门上了栓,它就在外面轻轻地拍门,边拍边“鞥、鞥、鞥”地撒娇,母亲听到了给它开了门,它每次进来都要围着母亲转两圈,像久别重逢似的。母亲就说:“睡觉去吧”,它就去睡觉。有时来晚了,母亲会多说两句:“上哪疯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要是再这么晚回来,我就要打你了”。听到这话它就站起来抱抱母亲,“鞥、鞥”地叫着,然后跑到锅屋它专门的窝去睡觉。
它的窝在我家锅屋柴堆的旁边。雪颈是个爱干净的狗宝,从不在自己睡觉的地方大、小便,因此它的窝总是干净、清爽的、温暖的。
【4】
我们家门口是一条路,赶集的来往行人较多。平时走路的人,它都视而不见,悠闲地趴着,将头放在两只前腿上,漠然看着行云流水般的人来往地穿梭,眼睛或睁或闭,或半睁半闭。偶尔发现有人带个包什么的,它就挡在人家面前“汪、汪”地大叫,不让人家过去。每当这时母亲就要出来跟它说,人家拿的东西是人家自己的,不是咱家的,让人家过去。这时它就乖乖地退回来趴下,下巴抵住前腿,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时间久了,它见惯了背着包的人,就不奇怪了。但是谁如果从我们家拿走了什么被它看见,它非得让人放下才肯罢休。
雪颈虽然原则性很强,但也有很和善的一面,始终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和谐而又与世无争地活在它的世界里。和家里的鸡、兔、猪等也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有一次雪颈随母亲去赶集,母亲回来了却没有见到雪颈回家。起先不以为意,可是直到天黑还没回来,母亲做的狗食都凉了。母亲渐渐着急起来。着急地四处寻找。直到很晚了才托着血肉模糊的腿回来,脖子上还有很深的勒痕。
母亲很心疼,给它清洗,上药,又找来两根竹片将受伤的腿夹住,静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康复如飞的小跑。
据说是雪颈遇到了狗贩子,雪颈先是被套住了,可是机警的雪颈逃脱了,狗贩子眼看追不上了,就甩出刀子砍伤了雪颈的后腿。雪颈不顾疼痛逃了回来。
自那以后,雪颈似乎谨慎了许多,加上母亲一再的叮嘱,不太瞎胡跑了,往往很早就回家。
母亲是个细致、善良的人,对家里的小动物都是相当地爱护。对雪颈更是如此。都是每天专门给雪颈做食物,从不给它吃生、冷食物。所以雪颈的身体也特别地好,从不生病什么的,有时受点小伤,也会在母亲的照料下很快痊愈的。
【5】
母亲说,雪颈还是个仁义之君,从不偷食。有时锅里或炒或煮一锅子肉,它就在那趴着。肉香的诱惑使它只是偶尔地嗅嗅,抬一下眼皮,而从不会偷吃。如果有猫想偷吃,它就迅速起身赶走它。母亲也不亏待它,会在吃饭的时侯给它肉吃。它就会像个孩子那样知道好吃的要等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分享,而不是事先去偷着吃,偷着吃是不对的。
后来我在县城里上班,每当我回家时,在距自己家十几米远的地方(隔着一家人家)雪颈总是呼啸而至,站起来抱抱我,“吓吓”我,然后在我的前面跑回家。而每当我走时,总是要十里相送。
那时都是自行车,我骑着车子走着,它在地上跑着。和我跑一齐时,它看着自行车的轮子上的车条亮闪闪地转着圈好玩,就用前爪去抓。有一次不小心别着了,疼得“吱吱”地叫唤。我就跟它说,“别弄了,别断了腿可怎么办呢”?它就不弄了。就使劲地往前跑,跑得远了,就找个舒适的地方躺下,头对着我的方向等着,等我快要赶上它的时候,它就接着往前跑。等到了310国道和邳苍公路的交汇处是一个大的转盘道(这儿离我家正好十里路),它就站住一会儿。我跟它说:“回家吧”。它摇摇尾巴“鞥、鞥”地说着再见。先是小步往回走,继而慢慢跑。跑几步再回头看看。再看,就不见了,或许又去水边捉蜻蜓去了吧。如此往复,每次都是如此。
【6】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几年之后,有一天晚上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家。母亲等得躁了,便起来去找,“雪颈,雪颈”地喊它,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母亲就坐在门口等,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回来。母亲回到屋里给它留了门,静静地听着动静。
母亲不时地出来看看,也会去它的窝里去看,看是不是又和母亲闹着玩。因为,过去有时它回来早了,就悄悄地进来,回自己的窝里,喊也不理,去看时,会看到两个红红的原点,但又一声不吭。母亲知道那是雪颈的眼睛发出的光,就说:“不高兴了?喊也不理。”母亲说那是雪颈心情不好的时候才那样。如果是高兴的,看到母亲,它就会“突”地一下蹿出来,围着母亲转圈圈。
下半夜的时候,母亲听到很微弱的声音就起来了,看到雪颈摇摇晃晃地撞门进来。母亲赶忙跑过去,雪颈就在母亲的脚下“扑通”一声睡倒了,母亲使劲地喊“雪颈,雪颈…”,摇它,它只是嘴里发出轻微的声音,“哼,哼”地痛苦地呻吟着,嘴里还咕咕地往外流着白沫沫,但始终没有睁眼。
母亲流泪了。叹了口气,知道雪颈是吃了有毒的东西了。母亲说,雪颈也是怕母亲找不到它,才硬撑着回家的。
平时母亲喂它的时候也会像叮嘱孩子一样的叮嘱它,“在外面不要乱吃东西,饿了回家吃哦。外面的死老鼠都是被药死的,有毒,不能吃,会要命的”。
可是它还是忘了。又或是被人下了毒。那一年它七岁。
母亲把它埋在门口的大榆树下,挖了好大一个坑。母亲说,是为了让它躺舒服点。大榆树可以给我们的雪颈挡风遮雨,让它好好安息。
自从雪颈离开之后,我们家就再也没喂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