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有一个朋友,他姓吕,叫吕韦。吕韦生活在河北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有几年夏天吕韦家把院子开发成了农家乐,和普通餐馆的区别就是农家乐专做农家菜,蔬菜院子里现摘现做,纯绿无污,那几年从北京来张家口旅游的人来来往往,生意还行。
这天,大影壁后边的棋盘石围了好几个人,都在看两个大人对弈中国象棋,棋盘石东西横放,一左一右分别设有两个木墩,供对弈的人就坐,垂直中心对面站着一个端着茶杯的大叔,看着棋局嘬着嘴花,大叔对面还有一块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男孩,手里拿着刚从小卖部买的雪碧味的冰袋,嘴里的冰块像地球仪一样在嘴里来回滚动,这个吃冰袋的就是吕韦。
外围是店里的厨师兼老板吕韦的舅舅,拍着啤酒肚对着旁边的王老三说:" 老三,孙老四这棋不好下了...."
对弈中的两人分别的是从北京到店里吃饭的客人张叔和刚从旁边麻将桌下来的孙老四,只见孙老四面露难色,左手拄着下巴,眼睛盯着棋盘,不说话也不喝水,表情很像便秘。
突然张叔带点轻蔑的说到:“死棋了吧,你们这院子里还有高手没?” 。
孙老四脸涨的像是猴屁股,指着坐在石头旁的吕韦说,这个是高手,这个是高手。
张叔更加蔑视,乜斜着看了一眼这个农村小孩儿吕韦,叫来了他的儿子小张,说:“先让他和我儿子下吧,赢了我儿子,我再和他下,我儿子在市里参加过比赛拿过名次。”
吕韦的舅舅听到这些话拍了拍肚子,想笑却没出声。
基本上走完三步,吕韦心里就知道这盘棋结束了,对面小伙儿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张叔也看出了走势,就重摆,上前来和吕韦对弈,中国象棋这种东西,所谓开局摆布无敌手说的就是开局的套路和招式,如果两人实力相当,则开局至关重要,如果开局吃亏那就只能靠后面对方失误,在高手对决中,一步就会决定胜负的关键,所谓落子无悔就是这个道理。吕韦在村子里学会了见识过很多套路,张叔的套路见怪不怪,在他看来很普通,开局张叔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有些吃亏,在最新的一步中,吕韦一个车直插对面底线,这一步很关键,村里人说这种叫压半盘棋,就是说对手用一个棋子压制住了自己半盘的车马炮,如果擅动,就会白白送掉一个大将。看到这里孙老四哈哈大笑:“我说这小伙是高手吧,他是吧,你看这车走的位置,刚好压到半盘,另一半的大将也是被看着............” ,观棋不语真君子说的不是孙老四。
走完这步其实大局已定,如果吕韦后面失误则对方有机会翻盘,如果正常进行,对方会输。这时,只见张叔运着气,和之前孙老四时的张叔不太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棋盘,脸拉得像邪不压正里廖凡的脸。相信他心里也清楚,每走一步都是深渊,或许他觉得对面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这些路数都是无意中瞎走出来的,继续运气落子,这时这场对局已经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来观看,知了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院子里麻雀落到旁边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石头多了一坨鸟屎,小小的棋盘石让人群尾的水泄不通,很像动物园看猴。
吃瓜群众有的是客人,有的是村里人,村里人都知道吕韦这小伙儿下的行,就在旁边静静观看,当真君子。有些客人,就耐不住性子,说:“这小孩儿是不是专门学过,这不是小孩儿的水平,你们是不是放着扮猪吃老虎”。
吕韦舅舅听了说:“还真不是,我自己也很久没赢过我外甥了”。
也许是迫于舆论压力,最终张叔勉强抬头说 : "我认输了,再来一盘吧" 。
吕韦什么都没说继续吃冰袋。
这种没到最后一步的棋局,双方对于棋局的走势心照不宣,提前认输的,在村里叫缴枪不杀。后面两盘,看到大家的重视程度所以由吕韦的舅舅也就是店里的老板亲自摆棋,吕韦下完第一盘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心情也放松许多,赢得更加轻松,开局几步过后,张叔又吃亏,后边正常进行,轻松赢下。这下张叔知道这些落子绝非偶然,就找到吕韦的父亲说:“孩子下棋不错,要不要和我去北京专业学习一下,或许可以参加大赛”。父亲回绝说,孩子还要在村里上学,没时间去专业学习那些东西。
吕韦心里没什么感觉,因为在当时遇见的棋手中里很少有对手,像张叔这种自视清高的人也赢过很多,这位张叔在吕韦看来和大部分人水平没有太大的区别,基本上很多人都是在自己的小圈子的赢得多再加上周围的人阿谀奉承就自视清高,但到了吕韦这里最后都兵走麦城。其实吕韦心里清楚,自己虽然不是臭棋篓子,但是始终赢不了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姑老爷,每次和这两个人对弈,即使事先考虑的再周全,哪怕开局持平,走着走着就会走向陌路,父亲小时候教会他象棋,但很受陪他下,在吕韦很小的时候,他心里就清楚,周围的小伙伴好像不能赢自己,兴趣使然吕韦总是抱着象棋去和村里各种长辈下棋,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会和自己下几盘,吕韦最近的几次几乎可以赢父亲了,也可能是母亲叫父亲去干活的原因。至于姑老爷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北京公园老头儿,每次对弈,无一例外,必输无疑,就像张叔和我下这样,即使抗过了开局排布,也顶不住中期运筹帷幄,差的根本就不仅仅是开局。那年夏天……吕韦小学6年级。有人说,高手都是下一步看三步,意思就是落一步,能判断出下三个回合对手和自己的落子和丢子情况,在吕韦看来,不是这样的,是很多步,是四步是五步,甚至更多步,这都取决于对手的水平,像张叔这样,三步足矣。
后来吕韦去县里上中学之后再也没玩过象棋,再后来大学的一次偶然机会,隔壁同学因为一个任务需要下中国象棋才可以获得,但是那个关卡的要求是赢至少一局中级以上的机器,同学自己本身和舍友都不太会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吕韦,吕韦没想太多就过了关,同学们响起来雷鸣般的彩虹屁,吕韦心里觉得好像自己真的有点东西,都这么多年没碰了,还提的动刀,当初如果和张叔去北京,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一名职业选手了。
也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可能连自己都忘了,多年以后,吕韦已经变成了一个社畜,身边再也没人和自己下棋,自己也不主动找人下棋,只是有时看到有人在下中国象棋,就会忍不住驻足看看,或许,自己也是那个在自己圈子里自视清高的那个人,又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