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森林【一】
女人
是男人的玩物，还是男人的死穴？
我叫吕克爽。
可是除了名字之外，该怎么介绍我自己？
翻开有烫金线的名片，上面印了好多名头，但是却好像找不到它们和我自己的关系。
不过应该是要有些关联的呀，它们可是我的名片，上面印着我的名字。
我问过刘川，他也不知道。他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可是连他也不知道。
每天当我坐在车上，被卡在干将路，是我生命中最安稳的一段时光。不用赶路，因为路已经被堵住了，不用想事情，因为事情也都一样被堵住了。
可是似乎像我这样的人不多。
所以我很寂寞。
我的车底盘很低，因为是跑车，所以我能看到那些坐得比我高的开车的人，由下往上的角度看他们的表情，焦虑的，急躁的，不安的，愤怒的表情。
偶尔人们会按响喇叭，一个按起来之后，就会有其他的人紧随其后，然后此起彼伏。
我喜欢那些嘈杂的喇叭声，就好像这些声音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世界本身。
我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我喜欢被困在干将路上么？
还是其实我喜欢的是看着人们被困在它之上，由生到死？
探出车窗的宠物，坐在后座的婴儿，借着闲暇亲吻的情侣，刚拿驾照紧张盯着仪表盘的少妇，不停看着手表的西装男人。
我不喜欢抽烟，讨厌喝酒。我也试着吸过两次可卡因，但是我的身体机能似乎对它没有什么依赖，我很苦恼。
没有嗜好的男人是要苦恼的。没有嗜好的男人就像乌鸦群里面的白鹭，出挑的动物都要死于非命，因为大家觉得你珍贵。
于是我只能回到男人生于世界上的原点，寻找心灵慰藉。
女人。
是男人的玩物，还是男人的死穴。
我记得曾经自己认真对待过感情，那时候微风不噪，树木仍旧愿意为我遮荫。牵着第一个女朋友的手在公路边的人行道，日光在脚步前落下斑驳的影。
女朋友其实天真烂漫，从来不会和我说谎，我喜欢她也正因如此。
真实的人比美丽的人更难寻找，美丽常常是伪装的，而真实永远单纯。
女孩欢快地和我说她的心事，关于不乐意搭理的朋友，和恼人的课业，我知道自己是个倾听者，为别人装一些不安定，平衡她的浮躁。
于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一辆宝蓝色耀眼的跑车呼啸着开过身边，甚至有热浪袭我的脸。
我还想着女孩是否被这热气给惹了，却听到她带着梦想的那句话，“如果哪个男人开着那辆车来追我，我就嫁给她。”
无论她那句话是否说给我听，其实我在她心目中，是否只是个可能会开着那辆车出现的男人，是否并不是代表我自己的我，而是代表着别的什么？
蓝色的森林【二】
第一次遇到夏晓冉是在干将路东边的尽头。她那时候还在【失乐园】工作。那天她涂着荧光蓝的口红，灯光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我的眼光离不开她的嘴唇。
【失乐园】是干将路上的奇迹，只要夜深，这里就成了城池里唯一喧哗胜过白昼的地方。我以前也喜欢把车停在门口，寻找猎物，跟着进场，免得里面灯光太暗失了眼光。但是后来，我会一个人进场，坐在角落。既然是要捕捉夜晚的猎物，夜色本来也应该是她们的伪装，我为什么要害怕，反正白昼里面，我也无须见到她们。
夏晓冉是玻璃盒子里面的女人。
玻璃盒子是【失乐园】里面的道具，开场表演的时候，玻璃盒子里面会有女孩跳舞。
我以前很少往玻璃盒子里看，因为那些女孩的舞往往像动物，扭曲蠕动。
夏晓冉也像动物，但是她像条鱼，美人鱼。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么嘈杂的背景下这么安静地跳舞。
她总是闭着眼睛，以至于我肆无忌惮地贴着玻璃盒子看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半点回应给我。
经验是对抗女人最好的利器，我用不可辨驳的自信征服了夏晓冉。
于是，夏晓冉让我相信了美人鱼的传说。
蜷缩，弯曲，颤动，痉挛，微笑，亲吻。
她都像一条人鱼。
她的白色的假发贴着我的背脊，纤细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意她的下半身了。我只想看她睁开眼睛看我，至少在欢愉过后，她应该要睁开眼睛看着我笑，可是她却没有。
虽然她在床上那么沉醉，可她却不让我脱光她。
她让我褪下她的内裤，可是却不让我解开她的胸罩。
就好像她不会在云雨过后睁开眼睛看我一样。
她的身体像是种毒药，虽然这是所有女人的共通点，可是她却比其他的来得更汹涌，更急。
煎熬的同时却无法自拔。
我本来是想要拥着她入眠的，已经很久，我没在任何人身上找到真正的安慰了。
可她却走，提着她的浅蓝色高跟鞋，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蓝色的森林【三】
那晚过后夏晓冉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失乐园】了。
就好像美人鱼一样，你也不是每次出航都能遇见她。
可是我还是会每天到干将路东边的尽头，忍受着烟味和酒气，在角落一个人。只是每次一进去，我会先看看那个曾经装着她的玻璃盒子，可是没有她的盒子，就好像是空的，没什么意思。
我的车库在干将路西边的尽头，每个夜晚最深的时刻，在每个交通灯上都跳起了黄灯的时候，一路向西不停下一次。
车开进车库，把女孩领到床上，这几乎就是我的生活。
我住在车库里面。
刹车，熄火，就能跳到床上，还有比这更安慰的事么？
想走就走。
自由。
曾经有不止一个女孩羡慕我的生活态度，当然也有一些在见到我的居所的时候十分泄气。
我明白她们的心思，一个开着跑车的男人本该理所当然的有一间海边的别墅，或者城中的顶层的公寓，可以看到夜里辉煌的夜景，供她们得意地享受站立在城市之巅。
可是车库，只是这名字已经代表着漂泊和不安分。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成熟”这个词背道而驰，可是成熟，却是大多数女人的基本要求。
可是成熟难道不是男人的死敌么？它抹杀我们生命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乐趣，然后又关上了所有和理想有关的门，于是男人们不得不跌到浑浑噩噩的庸碌生活里面，把生存当作生命的重点。
我不会离开我的车库的。
就算是夏晓冉这样和我说，我也不会。
蓝色的森林【四】
再一次遇见夏晓冉的时候，她不是鱼缸里的美人鱼了，她穿着深色的交警制服，在干将路的一个十字路口拦住了我的车。
她戴着淡妆，扎着干净的马尾。白手套像是一面旗帜，拦住我的视线。
“你超速了。”她说。
这时候边上一个开出租车的大哥突然帮我说话，“警察同志，你看这车堵得，我们是想飞，也没法超速吧。别开玩笑了。”
这时候夏晓冉凑到我的耳朵边说，“昨天晚上，你超速了。”
十字路口是个特别神奇的地方，特别是在干将路上。车辆从西向东，由东往西地走走停停，雨天来的时候，阴沉的天色里面连串起来的红色后车灯淹没视线，天空滴下的雨丝和雨刮器擦出声响。只有在十字路口，你才能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车辆，它们往南或者往北，可能步行，可能撑伞，可能一天也不需要等几个红灯，可能要去往一场婚礼，他们可能甚至不工作。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个右转，或者一个左转，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可是我不能，我的生活，在尽头，东边的尽头，或者西边的。
往南或者往北，我没有勇气。
“你见过蓝色的森林么？”
在我的怀里仰面躺着的夏晓冉问我，她的眼睛盯着车库顶上白色的灯。
汽车音响里面放着我下载的听不懂的英文歌，女歌手的声音勾引人的回忆。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我以前试过回答的，可是她却从来不给我的答案一个回应。
蓝色的森林，这是她第一百六十三次问我了。
蓝色的森林【五】
夏晓冉从来不在我家呆到天亮。就像她从来不告诉我，她说的蓝色的森林是什么一样。
每次夜最深的时候一过，她就收拾起衣服，从车库的小门出去的时候也不会和我解释要去哪。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会问她，我从来不问女人要去哪里，因为以前我们都知道彼此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可是夏晓冉呢，她去了又来，来了又走，我像是载着她的一辆车，卡在干将路上走走停停，她在我停下来的时候上车，又在我下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推开车门。
我知道她在找她的蓝色的森林。
有时候我很想让她找到，因为我想她开心。
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希望那森林根本就不存在。
从某一天起，我不再从失乐园里带女孩回家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每天深夜从干将路的东边往西开的时候，期待的都是夏晓冉，期待她站在我的车库门口，穿着有她风格的大衣，或者鲜红的连衣裙。
那天，大雨。
雨水像是子弹一样撞在车库的门上，夏晓冉应该是在门口敲了很久，才让我反应过来那不是雨水，而是她的敲门声。
她全身都湿透了，颤巍巍的，倒在我的身上开始哭。
我问她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她却依旧哭。
“我找不到。找不到了。”她边哭，边从她的嘴唇里抖出这样的话。
我用毛巾裹住她，想要用手的温度擦掉她脸上的冰冷。
“我到处都找过了，哪里都找过了，为什么找不到呢？”
她不停地重复，重复，一样的话。
蓝色的森林，为什么你就是不让夏晓冉找到你呢？
我看着夏晓冉，带着怜悯在心里问。
蓝色的森林【六】
第二天起，我不再在干将路上走走停停了。
我往北去了。
副驾驶上的夏晓冉有些不习惯，我知道她想问我要去哪里。
“去找你的森林。”我说。
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带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放下了工作，放下了干将路的尽头，放下了重复生活里的一切。
我们在平静的湖边搭帐露营，在没有人烟的平原上寻找人家借宿，在一片一片绿色的森林间穿过。
可是蓝色的森林，我却从来没有见到，我甚至开始做关于蓝色森林的噩梦，梦里面夏晓冉被藤蔓缠绕，不能呼吸。
我想救她，却伸手不及。
终于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的车，又一次停在一条熟悉得让我害怕的大马路上，前后都被其他的车辆给堵上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在大陆上面用自己的脚步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
突然我觉得很难过。
看着夏晓冉，我非常失落。
我没有帮她找到蓝色的森林，我也知道我做不到了。
我轻轻地碰到她的脸，说，“对不起。”
夏晓冉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摇了摇头。
我都不知道，是否她只当我们是去了一场旅行，是否她根本不知道我是为了她才在这片大陆上同她携手前行。
夏晓冉她不爱说关于她自己的心事，我知道她心里有伤，可是她不愿意别人看见她的伤口。
蓝色的森林【七】
在我们寻找蓝色森林的旅程宣告失败之后，夏晓冉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看上去比从前快乐多了。
“我那天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人，他可以从手里面变出好多糖果，太好玩了。”
新鲜的事物好像代替了蓝色森林在夏晓冉心里的位置。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心，因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真的已经不在乎蓝色的森林了。
不过她真的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
她现在会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会和我说一些我没听过的关于她的过去的事，大多是关于她从前收养的一条小狗。甚至她也会在高潮的时候睁开眼睛看我了。
就这样，我似乎很乐意回到干将路上，带着夏晓冉。
她回去失乐园工作了，她说那是工作，人不可以没有工作。
我就每天夜里坐在角落看她，看玻璃盒子，看鱼缸里的美人鱼。
当我的生活也变得有了一种固定的节拍，曾经害怕规律节拍的我却也因为这节拍中夏晓冉的存在而变得安分无所求。
我甚至开始梦想到未来，未来之中也有夏晓冉，也过着有固定节拍的生活。
“明天我们搬家。”
我和夏晓冉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妆，准备工作。
她透过镜子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她梳妆的我，拿起一支眉笔说，“你决定就好。”
那天夜里我很不安，其实我也看得出夏晓冉和我一样。
我要离开车库了。
让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放弃车库生活需要多大的勇气，除非你能计算出夏晓冉在我心里面的位置你才能找到答案。
蓝色的森林【八】
许多事情不是你努力就会有结果的，夏晓冉曾经这样和我说过。
然后她把自己作为证据有力地告诉我她没有说谎。
就在我和夏晓冉说我们要搬家的第二天，她就消失了。
这一次夏晓冉消失的时候，她给我留了一样东西。
我说的那个未来最后还是没有来。我看着空旷的车库，我的车和沙发，空转着的黑胶唱片机，半掩着的门。
我的未来里面，夏晓冉和我不再住在干将路西边的车库。我们有一间离失乐园很近的公寓，她乐意的时候会去跳舞，然后我们散步回家。
某天起，我们会有一个女孩，长得像她，这样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个可以一起牵着她的右手和左手。她甚至可以在我的手臂上面挂着荡秋千。我们看着她长大，看着彼此变老，看着时间旋转我们跟着旋转，看着日升日落，看着风吹，看着雪化……
但是这个未来变成了这片蓝色的树叶，这一刻这蓝色显得苍白。
夏晓冉果然去过蓝色的森林，她带回了这片树叶，现在她把它留给了我。
我对这片树叶着迷是因为夏晓冉么？
我盯着树叶发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整天整夜。
叶子的肉像是被漂过的透明的蓝色，像对着蓝色天空的一层玻璃。可是那些茎，那些铺展在叶肉间的血脉，却是那么纯粹深邃的蓝色，比海面的蓝深，比宇宙的蓝轻。
蓝色的森林【九】
刘川找到我这里的时候，夏晓冉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
“倪晗在哪儿，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他拽着我的衣领，领子被扯坏了。
倪晗是他的夏晓冉么？
一定是吧，不然他怎么能那么激动呢？
“你知道蓝色的森林么？”
我反问他。
刘川说，他找不到倪晗了。
就好像夏晓冉找不到蓝色的森林。
我开车载着刘川在干将路上，我开得特别快，不停地变道，超车，闯红灯。
我很想在某个路口，会有夏晓冉站在路边，穿着有她风格的白色纱裙，我的车掠过的风扬起她的长发，一根发丝贴到她的唇上，然后我慢慢地倒车，和她说话，她会和我说，你超速了。
刘川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我好想知道。
他不怎么说话，和我刚认识的夏晓冉一样，喜欢看着远方的空白发呆。
于是我们路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看见好多快乐或者不快乐的人，偶尔和同样急着赶路的人飙车，然后停下来给车做个检测。
可是我再没有见到夏晓冉，我想他也没有遇到倪晗。
蓝色的森林【十】
刘川和我说了他和倪晗的故事。
遇见倪晗的时候他还是美术学院的一个学生。那是一节人体素描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特，他的模特就是倪晗。
“第一次遇见倪晗的时候她就一丝不挂，简直就像是精灵一样，那种眼神里面的智慧你很少能在女人的眼睛里看到，就好像她把我看穿了。“刘川这样和我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都是倪晗。
“你就见过她一个人体模特么？”
“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只记着她。”
“因为我也是她的模特。”
刘川说，倪晗不是专业的模特，而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两个面对面画着对方，隔得有些远，但是却正好能够完美地捕捉彼此地每一个细节。
“那时候她是盘腿坐在凳子上的，我甚至能够想象到她背后的肌肤。”刘川说。
我听着他不停地和我描述倪晗，可是脑子里面却全是夏晓冉的样子，怎么样也挥之不去。
“后来呢？”我终于打断刘川的回想。
“她消失了。”
“消失去哪了？”
刘川凝重地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刘川说他要下车的那个下午，我那被冷风吹得麻木的鼻子嗅到了已经有些陌生的威士忌的香气。
“你不找倪晗了么？”我问刘川。
他眼里的雾气告诉我他并不想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倪晗虽然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但是倪晗还没有在他的心里死掉。我知道刘川要逃了，逃避他自己的心。
我以为我自己找到了和一个自已一样的人，愿意一直找下去的人。可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你自己是一样的。他要找的人叫倪晗，我的叫夏晓冉。
分别的时候我停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路口，两边杂草丛生，望出去是一片熟了的金色稻谷，我们是被困在稻谷田中间的孤单单的灵魂，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孤单。
“现在你要去哪？”
“找一个人，过没有她的人生。”
“没有倪晗的人生你已经过了很久了。”
刘川不想听到我说倪晗的名字，于是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消失在稻谷地里了。
蓝色的森林【十一】
没有了刘川的日子，我越发地寂寞。
失去了伙伴，我甚至没有了与人飙车的斗志。
我在公路上面开着慢车，有许多和曾经的我一样的年轻人超过我，车里放着我从没听过的新音乐，我坐在车里，感觉像是坐在一节绿皮火车的车厢，世界在两边倒退，一并倒退的还有我自己。
一个夕阳正要下来的下午，我发现自己停在失乐园的门口。
记忆里面失乐园似乎和自己离得很远，但是现在它就在眼前。
我走下车，慢慢地走近失乐园的大门。
过去那些画面倒带在眼前，来来往往的年轻女人和男人中间，夏晓冉就站在失乐园的门口，和我对视。
时间加速，唯独我们，一动不动。
于是我又看到了那张脸孔，在失乐园门口的玻璃盒子，她在里面跳舞，安静地，闭着眼睛，好像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可是对着那玻璃上的倒影，我却看到了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苍老面孔。
时间只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而夏晓冉却还像初见时一样，那条想要回到蓝色森林的美人鱼。
我颤抖着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那片蓝色的叶子，贴在玻璃盒子上。
透着那片流着蓝色血液的叶子，我好像也看见了，一片蓝色的森林。
# 文学# 原创# 散文# 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