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9年,我曾众筹跟一帮企业家去新疆库木塔格沙漠徒步。
库木塔格沙漠,面积2500平方公里,位于新疆鄯善老城南端,是世界上少有的与城市零距离接触的沙漠,站在城中就能看见金色大漠雄浑壮观的无限风光。
库木塔格,维吾尔语是“沙山”之意,库木塔格沙漠即是指“有沙山的沙漠”。据老人们说著名的楼兰古城可能就被埋在沙漠下面。
因为环境艰苦、道路险远,唐代称库木塔格沙漠为“大患鬼魅碛”。
据记载,此地“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在这里,玄奘遭遇了西行途中最为险恶的考验,靠着信仰与毅力方才穿越此地。《西游记》中提到的火焰山就在沙漠往西70公里左右的地方。
沙漠徒步安排了四天三夜108公里的行程,要走过如古河床、盐湖、戈壁、沙漠等复杂多变的地形地貌。

第一天32公里的适应性徒步,因为自己没有掌握好节奏,也有点急功近利,左腿膝盖韧带拉伤了,用力就痛。
后面还有三天,每天都是30公里左右的路程,心里就很焦急。按照队友的建议,喷了舒活精,又带了护膝,第二天勉强能走。不过等到活动开了,反倒没那么疼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是团体赛,因为第二天两名队友体力不支,无法拿到名次。第三天我们就干脆选择了团体自由行,不能拿名次就照着玩嗨了去。一路上,我们一边走一边拍照,风景好的地方,干脆停下来。路过葡萄园,就跟当地居民聊聊天,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徒步第三天,下午两点到达营地。吃了点东西,又做过了拉伸,许多人都爬到了旁边的沙山上,一边休息一边光着脚晒太阳。
我也爬到了沙山最高处,阳光正好,看着微风把沙粒吹得乱跑,把双脚埋在温暖的沙土里,惬意中却有了睡意。就这样躺在沙山顶上,将渔夫帽盖在脸上,遮住刺眼的阳光。
沙丘背风的那一面,遮阳棚下有几个后勤人员,正在准备晚餐,晚上准备了烤羊腿,还请了县里的文艺团体。
风渐渐的大了,更多的沙粒被风吹起,溪流一样随风流动,顺着沙山,从西南流向东北方向的沙山脚下。
远处运送物资的越野车带起的沙尘,由远到近,铺天盖地,随着沙漠里的风,滚滚而来。
起初,沙山上的人还在迎着风说笑,有的把长长的红色丝巾,迎风展开,摆一个好看的POS拍照;有的抓一把沙土,任由沙粒从指间漏出,随风飘落;还有的三五个人一起跳起,飞扬的头发和夸张的表情,瞬间被趴在沙地上摄影师的镜头定格。
徒步的疲惫正在一点点离去,众人也都在期待着晚上的篝火晚会,殊不知潜在的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
风越来越大,远处的天空已经是灰蒙蒙一片,越野车也看不真切了。准备晚餐的地方,有几顶遮阳棚已经被风刮起了,工作人员正忙着加固。越来越多的沙粒,被风卷起,打在手上脸上生疼。沙山上的人已经开始往下面跑,准备回帐篷里躲一下。

等我跑下去的时候,风已经很大了,几米外的人脸已经看不清楚,帐篷布被吹得呼啦啦直响。一位队友从对面走来,冲着我喊了几句,我只听清了“快去拿身份证上车,其他东西都别拿了”这一句,其他的都被吹散在风沙里。
防风镜和面巾都在帐篷里,我就往帐篷那边跑去,路上被风吹得打了好几个趔趄,好在没有摔倒。
有的体重比较轻的女生,一路上都是如风摆柳一般左摇右摆。刚想提醒一下,一张嘴马上就进了一嘴的沙子。
营地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几个像是举办方的人,一边跑一边喊:“都到大巴车上去,女人和孩子先上。”
听到喊声的人都从帐篷里钻出来,一看外面这架势,立马就往车那面跑,啥都顾不上拿了。地上不知道谁的水壶,被风吹得飞快地翻滚到远处。一些花花绿绿的旗子,已经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最后紧贴在远处的帐篷外面,像是生怕一放松又被吹走了。
我跑到帐篷那里,看到帐篷里面,队长和几个女士正在用身体压着帐篷的边缘。见我过来,也招呼我上去帮忙。我能感觉到帐篷已经摇摇欲飞,赶快提醒他们:“快点拿好身份证等重要物品,去外面大巴车上,帐篷怕是保不住了!”话刚说完,一阵大风差点把帐篷吹起来,几个女士惊叫起来。
“你们几个快点拿东西!捡重要的拿!”队长一边用力压着帐篷,一边冲她们几个喊。我飞快地拿了装着重要物品的小包,连忙过去帮着压帐篷。几个人拿了重要物品,又把大的背包拿出帐篷。

这时候风更大了,有人路过看我们还拿着背包,就大声冲我们喊:“保命要紧,把行李先扔了,快上车!”我让她们先走,跟队长一起把几个背包堆在一起,又牢牢地绑在了一个帐篷的地钉上。
这时候,就感觉身后忽的一下子,一顶帐篷被吹起来了,擦着我俩的身体就过去了,好险!正在庆幸,再一看,远处有几个人已经被飞起来的帐篷带翻,冲着我们就压过来了。
“哎呦!我的腿,快……救救……我!”一个女士的声音传来,原来是来自江苏的晓丽,她的腿被一根钢管戳破了,在流血。我挪动了一下身体,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这时候,营地已经乱作一团。还有几顶帐篷被刮飞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这时候,队长从不远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往这边走过来。看来他还好。我冲他喊:“你抓紧去喊人来!我没事。”说完自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有几个人从车队那边踉踉跄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赶紧上车,东西都别拿了。先让女人和孩子上车。”
“喂!这边有人受伤,赶紧叫医生过来。”我扯着嗓子喊,全然不顾沙子往嘴里直灌。队长也在旁边挥着手,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们过去的时候,四辆大巴车已经坐满了孩子和女士,先让晓丽和几个女士,还有几个受伤的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不下了,我们就和其他人等在原地,等组织方安排其他车辆。
这时候,风沙已经完全遮蔽了天空,能见度很低,对面都看不真切。再加上车辆带起的沙土,真个是风沙漫天。

四辆大巴车,加上十几台越野车,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终于把这几百人转移完了。
所有的人都被转移到沙漠边缘的一个村庄里,好在营地离这里不远。村庄里种的树比较多,尽管风还是很大,但是少了风沙的肆虐,感觉跟在家乡见过的大风没多大区别,看来多种树还是有作用的。
安静下来的众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笑得东倒西歪。这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用“丢盔弃甲、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来形容,有的人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脚光着;有的人发卡丢了,一头乱发满是土;有的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个秋裤;有的光着脚,脖子上挂一双沙漠靴……
后来,听当地人说,这场沙尘暴有十级,他们也多年没有经历过了。
随队医生给受伤的人做了检查,那个女生只是皮外伤,做了处理就没事了。我被撞的那一下,没伤到筋骨,说是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知道大家都没有大碍,只算是虚惊一场。

晚上的篝火晚会照常举行,县里的文艺团体在村庄里表演了极富民族特色的节目,烤羊腿、新疆啤酒,大家玩到很晚,好像已经忘了下午刚刚经历的惊魂一刻。
第二天是25公里的沙漠个人赛,全程都是在库木塔格沙漠进行。
出发地点还是在昨天的营地,尽管后勤队已经做了清理,但现场还是一片狼藉。我找到了放置行李背包的地方,还好东西都在,只是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沙土。
照例先一起做拉伸运动,九点半比赛的哨声一响,我立马冲了出去,左腿一阵剧烈疼痛,差点摔倒。看来拉伤还是没好,只能慢慢走了。我来的时候就下了决心,一定走完全程,绝不半途放弃。
徒步中间要翻越几座较高的沙山,许多时候还是在山脊上行走,两边都是很深的沙坑,看起来有些吓人。被前面队友走过的地方,原来上面的硬壳已经松动,特别不好走。
我的登山杖装了沙托,手里拿两根登山杖交替前行,不一会儿就适应了,走起来飞快。遇到下坡,就连滚带爬地跑下去,免不了摔倒,吃得一嘴沙子。
参赛的队友体力不一,拉开了较长距离。半途碰上认识的队友,就结伴走一段,相互鼓励加油拍照。沿途共有108杆旗子,作为标记,有的因为昨天的沙尘暴,已经被吹得没了踪影。好在后勤补给车会在旁边护航,后边的人也可以沿着前面人的足迹走。
我是在下午两点半到的终点,听说第一名仅仅用时两个多小时,是一位平时爱打羽毛球的河北队友,四十五岁。
在终点休息的时候,又起风了。没有昨天的风大,不过因为被昨天的十级沙尘暴给吓着了,大家都很担心。因为这时候还有二十几人,还在半途的沙漠里,有九个还是不满十六岁的孩子。有的旗子还刮没了,没了标志更难走。
组织方安排了沙漠越野车去沿途拉人。后来听说几个孩子愣是不上车,坚持自己完赛,听得几个半途放弃上车的成年队友,一阵唏嘘,无地自容。
作为标志的那108面旗子里,有一面印有我的头像和格言,结束时举办方说在沙漠里没找到,应该是被沙尘暴吹走了。我想:没了就没了吧!如果未来有人有幸看见,也是我来过沙漠徒步的见证。
谁知两个多月后,举办方联系我,说后勤队在收旗子时,找到了我的那面旗,要给我寄过来留作纪念。
我真是惊喜莫名,它亲身经历了十级沙尘暴的洗礼,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的手里,真是冥冥注定,意义非凡。
到现在我还保留着那面标志旗,那可是我沙漠惊魂的最好见证。(文中图片来自逸古体育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