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80年出生,是四姐妹中最小的一个,那时村村有接生婆,每个孩子都是在家里出生的,轮到我出生时,听妈妈讲,说快得连接生婆都来不及喊,甚至是垫块塑料布的时间都没有。剪脐带洗澡什么的,全部都是小脚的奶奶搞定的。
轮到我们四姐妹生孩子时,富有生产经验的老妈,却比任何人都紧张害怕,也许每个母亲都是如此的,自己面对时,母爱的充盈会无所不能,但自己的孩子却仿佛永远都没长大,等到她们要为人母时,却都极度依赖医院医生。
我的两个女儿,一胎是剖腹产,在我完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在离预产期还有两周的时候,常规产检时被告知有点胎动减少(临产前其实是比较正常的),一句万一在宫内缺氧的诊断下,当天就签字做了剖腹产手术。二胎是顺产,在阵痛24小时,宫口只开二指,人工破水的情况下,顺利生产。一胎剖二胎顺一度让我在朋友圈中,被无数妈妈称赞。但今天看到腾讯新闻发布的 晏子 所
讲述在家生产的两次经历,给我更多的感触,每个生命都是独特的,都值得被温柔特殊地对待。希望更多的机构与个体,都能关注这样的经历,让生产回归自然,让孩子在最适合的环境中,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导语:于我而言,生孩子是最隐私的时刻,我不想被打扰,不想他人左右我的身体。
作者:晏子,湖南湘潭人,2011年毕业于海南大学,全职主妇。
我有两个健康美好的孩子,大宝2岁2个月,小宝3个月,都是在家分娩,生大宝有一个助产士在,而生小宝则完全靠我和先生两个人。
选择在家分娩或许是我做过的最需要勇气又最自然而在大部分人眼里最疯狂的事。
缘由和准备
我先生是美国人,知道怀上大宝的时候我和先生正在纽约旅行,无比兴奋的他马上给所有朋友发了邮件。很快,一对住在休斯敦也怀着宝宝的夫妇给我们发来一个YouTube链接,是一部纪录片,名字叫《新生儿产业》,其中有两个让我记忆特别深刻的片段:
采访者问一些医院护士,有没有看过不被医疗干预的正常分娩过程,护士们全都茫然,想了很久而后回答:没有,好像没有,极少。
一个主张在家分娩的医生去医学院讲座,所有人听到在家分娩都觉得很恐怖,大声议论反对,然后医生问他们:请经历过在家分娩的人举一下手?全场鸦雀无声。
看完这部纪录片,本就对医院心怀芥蒂的我们想到,我们可以寻求其他的分娩方式。
这时候,在休斯敦的夫妇已经决定去他们附近的自然分娩中心分娩,我们国内没有这样的机构,因为一直推行医院分娩,也找不到经过认证可以独立为孕妇在家接生的中国助产士。
(百度百科对助产士的定义:在正式助产学校学习或具有同等能力,能独立接生和护理产妇的护士。助产士的英文为midwife,维基百科的基本定义则是:助产学方面的专业人士。目前,我国的助产士基本都是护士,助产学在2017年才有四所高校作为独立专业招生,之前的助产学从属于护理学。)
找寻打听很久后,我们找到了一个住在云南的美国助产士,她经过美国助产士协会认证,联系后表示愿意帮我在家分娩,这就彻底让我和先生下了决心。
接着又认识了在家生了两个孩子的日本夫妇六和阿雅,他们说第一次生孩子其实也很想找一个助产士,但是找不到,阿雅不想去医院,于是最后自己生,虽然有点难,最终还是顺利分娩了。而第二次分娩时,阿雅还干着活,似乎没一会儿,孩子猝不及防地就出来了。
这些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同时也看了他们推荐的关于自然分娩的书《New Active Birth》,里面介绍了分娩的各个过程,非常客观详尽,也介绍了一些孕期瑜伽,我每次孕期都做那些瑜伽。
另外有一本比较好的书叫《温柔分娩》,或许也是最温柔的中文分娩资料。
积极的经验和详尽的描述让分娩变得亲切了许多,尤其是在通过媒体和社会舆论常听到相关负面消息的时候,多了解正常分娩过程可以平稳心态。
很快,我们有了一个准备清单,临产前一两个月,买好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
跟先生和父母反复推演生孩子的流程,给他们安排可能要做的事情。
我们家离医院只有十几分钟车程,车就在屋外,要用的东西都在一个行李箱里放好。万一感觉不对劲,去医院也可以很快。
第一次分娩的坎坷
第一次分娩从羊水破了开始,接着阵痛到孩子出生是9个小时。
宫口开了后,我用力推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孩子也没有出来,虽然听胎心是正常的,但妈妈和助产士都觉得时间太久,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得去医院。
于是先生把她们都叫了出去,剩下我们两个在房间,他轻声安抚我的情绪。每一次阵痛到来,他把极度疲惫的我拉起来,阵痛结束就让我靠在被子上休息,这样很快我便能摸到宝宝的头。但最后因为用力过猛,宝宝一下子整个滑出来造成了2度撕裂。
大宝出生后两个多小时胎盘都没有娩出,助产士说要打催产素促进宫缩,否则有大出血的风险,就在她准备注射的时候,宫缩来了,胎盘顺利完整的娩出。
经历了生大宝,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孩子一定不能被干扰!在助产士和妈妈建议去医院之前,她们一直在旁边说话,提醒我怎么用力怎样呼吸,尽管是试图帮忙,但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干扰。
第二次分娩的完美
这次,我们没有再请那个助产士,因为上次说好的是等母乳喂养顺利了之后,她的工作才结束,结果她没有发现大宝因为舌系带过短无法正常衔乳的问题,早早就离开了,而大宝等到一个月后才在我的坚持下开始正常母乳喂养。
第二次分娩,只有我和先生两个人在房间,是完全无干扰的。
时间是2017年12月24日的凌晨,开始阵痛时我以为是要拉肚子,后来注意到疼痛时间间隔才想起是阵痛,那天刚好是预产期。本有点不忍心叫醒先生,想着等自己忍受不了了再说,毕竟生孩子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耗体力的,生大宝的时候,他不断拉起放下60公斤的我,以至于后来胳膊疼了很多天。
把先生叫起来后,他开始烧水,在客厅里铺了两张很大的浴帘,上面放护理垫,边上摆很多毛巾,都是消过毒的。房间里有瑜伽球,很多枕头,垫子,沙发,让我想休息或者换姿势都很方便。
接下来的阵痛还算能忍受,我会摇摆一下身体或者坐在瑜伽球上。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疼痛加剧,我又很犯困,阵痛开始,先生就把我扶起来,趴在一个矮柜上,他给我按摩背部,阵痛结束,我就一头倒在沙发上休息,间隙中喝水吃东西补充体力。
阵痛就像波浪一样,一个接一个。有时特别猛烈,我会疼得大声喊出来,不自觉地说:“NO!”先生就会马上提醒我:“YES,你行的。”
想起这种消极心理暗示对荷尔蒙的影响很大,于是我也对自己说你可以的,虽然被痛包裹着,但我不会再去反抗自己的身体。
这样几次之后,我开始明显感觉要用力推了,于是提醒自己不要像第一次生孩子那样猛用力,这个阶段可以保存力量,孩子自然会慢慢下来的。
每一次阵痛来都深呼吸,等到痛得最厉害的时候,顺着身体感觉用一次力。用力的时候我每次都痛得蹲下去,先生就像一根柱子一样被我抓住,蹲姿是对我来说最舒服的分娩姿势。
第一次分娩时助产士曾经建议我用不同的姿势,试了,都不舒服。因为第一次分娩用力时间很长,后面特别累,助产士就建议我躺着试一下,结果阵痛一来,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力,先生赶紧把我重新扶了起来。
产妇在医院里都是躺着分娩,这个姿势使产道变窄,只是因为最方便医护人员观察护理而被广泛采用。而蹲着或跪着的姿势,盆骨打开最大,产妇能走动,也有利于孩子变换体位。
眼看着似乎离孩子出生不远,门外大宝哭着要妈妈。我有点担心大宝,就在阵痛时跟肚子里的小宝说:“宝宝你快点出来吧,哥哥也需要妈妈了。我们都想看你啦!”
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的作用,再用力两三次,孩子的头就跟着羊水一起出来了,再一次用力身体也随之出来,非常顺利,从阵痛开始到孩子出生六个小时。
先生把他抱起来几秒钟之后,小宝就哭了出来。
这时妈妈带着大宝进来了,她马上用毛巾抱住小宝宝,把他擦拭干净,先生准备剪刀。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才剪脐带,剪完脐带几分钟后,胎盘也顺利娩出。
后来,我喜欢告诉朋友们的是:我觉得这次生孩子的经历近乎完美。
我坚持的依据
首先,我很健康。
第一次怀孕时28岁,属于低危孕妇。
整个孕期身体检查都很正常,平时活动量大。怀第二个宝宝时,出门还经常要背着大宝,家里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一直到临产前一个月父母过来,才有时间歇下来。
第二,遗传因素。
妈妈是在自己家里顺利生了我和弟弟,怀孕期间连医生的面都没见过。孩子出生前,她一直在田里干活,生孩子顺利与否也是有遗传因素影响的。
第三,心态问题。
怀孕生孩子对我来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我对分娩没有恐惧。
第四,家人的支持。
先生和我一起做决定,一起准备,我们始终想法一致。
父母也过来帮忙。开始,妈妈对我的决定表现得非常矛盾,她会忧心忡忡地和爸爸一起试图说服我去医院,觉得那样更有保障。但是在她很放松的时候,又会跟我说起她生孩子有多顺利,那时候每个村都有接生婆,所以不用去医院。
我觉得她心里认同我的观点,她也知道我是个敏感的人,所以最后父母也愿意听我的安排,他们爱我,只希望选择对我最好的。
医院无法区别对待每个孕妇。
国内目前只推行医院分娩,没有其他选择,而去医院分娩对我这种低危产妇来说有很多弊端。
于我而言,生孩子是最隐私的时刻,我不想被打扰,不想他人左右我的身体,更不想我的宝宝被打扰。
分娩时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要有恐惧,尽量保持平静,接受身体的变化。孕妇如果处于一个舒适、有安全感的环境,会极大地帮助她放松。同时,值得信任的亲人在身边,她能感觉到被爱,体内就会分泌更多爱的荷尔蒙—催产素和令人愉悦的荷尔蒙—胺多酚,这会让生育的过程更顺畅,而国内大部分医院都不让丈夫陪产,更很少顾及到产房的气氛环境。
一个健康的低风险产妇去了医院,原本不是病人的她,就要被放在陌生嘈杂的环境中当成一个病人对待,随后的各种医疗干预,会改变产妇身体的自有的工作状态。
大部分产妇都会被挂上催产素,就更不用提高达95%的侧切率和47%的剖腹产率。这两项指标,目前中国都是全球最高,而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侧切率只有20%,剖腹产率10%—15%。
每个孕妇每次分娩经历都不一样,正常顺产的时间可以从几个小时到几天不等,而医院对每一个产程都有时间规定。像我生第一胎,宫口开后用力推了三个小时孩子都没出来,这种情况被剖腹产的可能性极大,因为国内对第二产程的规定是不超过两个小时。而胎盘两个小时不娩出更是不可能的。有朋友一生完孩子就被医生推腹部,要让胎盘早点娩出,她说医生推的时候感觉比生孩子还痛苦,超过半个小时则会被手剥胎盘。医院没有人力和时间来区别对待每个产妇。
“正常”的定义改变了。
女人像正常的哺乳动物一样在自己的“窝里”生下孩子,被认为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在嘈杂的医院,可能有各种医疗干预,被许多陌生人看着的分娩才是最正常的,这个我不赞同。
生孩子时,主导产妇身体的应该是她自己而不是接生的人,只是很多人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本能,只依赖于医疗技术了。
结语
1988年,我国去医院生产的比例是44.8%,到了2008年,是94.7%。
逐渐趋同的社会态度似乎是女人不懂怎么生孩子,让医生负责就好。而在欧美、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家,怀孕一开始,孕妇就会考虑选择怎样的分娩方式。除了去医院,还可以选择在家分娩或者去自然分娩中心,一些医院内部也设有自然分娩中心,会有助产士参与,后面几种方式对于处理复杂情况的风险会逐个递减。
在我们的两个宝宝出生长大的过程中,不断有年轻人新做了父母,可大部分人在买车买房时看的资料,都会比生孩子的前期准备做得更多更细致,即使翻阅资料,它们大部分都是在告诉你出现问题时,需要怎样的医疗干预来应对,言语中隐含危险和不安,看得人心里直发慌,很少见到描述产妇客观自然的生产体验。
写下我的分娩经历,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生孩子不可怕,或者应该并不只有一个选择。
也真心希望我们的媒体和医院能有转变,提供更多客观友好的实例,慢慢消解人们对分娩如过生死关的恐惧,让女人对自己更有信心,毕竟人类分娩的本能和其他哺乳动物是可以一样的。同时,在制度上能慢慢接纳和发展起多样的分娩方式,让每个妈妈都有选择的权利和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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