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微笑的泪花中我随绿皮火车离她而去,在我的记忆中的站台不再空荡荡,有一个穿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少女向我招手凝望。
我手里拿着顾欣从车窗外递给我的绢丝头绳,丝滑而有质感,边上还带有抽纱的花边,在我们那个朴素的年代,显得非常洋气,我手里握着这个头绳,还能感到顾欣温热的肌肤芳香,但心里还是酸酸的失落,火车已经启动,车窗的那窄细缝尚末关合,仿佛依稀中还能传来顾欣在窗外的声音,我仔细听,但真的听不见了,只有风扑车窗沙沙悲呜。
我的双手撑在靠窗的台板上,头深埋进了指尖,这二天我和顾欣在一起的画面交织在我的脑海像一桢桢的胶片放映成电影,每桢画面都有着顾欣清甜的微笑和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影,而我却在这唯美的画面中本色出演,深深迷失在吮吻她那轻蠕红唇的甜糯,和裙底里的肌肤细腻柔滑的爱情森林。
黑发指间的电影画面定格在窗外顾欣最后的倩影,我止不住侧过身贴窗去看,窗外黑黢黢的,错落的树影和山里村间的灯光忽远忽近擦面而过,列车轰隆隆行驶在铁轨之上。
我的目光游离在车窗上,却发现车窗上除了那幽黄的灯光,还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我车厢的后方深深地看着我,我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双长发下漆黑而忧郁的眼睛和清秀的脸庞,这秀美的青年被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侧依着,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个俊美的男子,文弱而深情的外表,怀中还斜挎着一把吉它。
我想他已经看着我很长时间了,也同样看到了窗外的顾欣。
他应是也默默地感受了我的故事,悠长看着我没有言语,然后抱起吉它,递给旁边女孩一个眼神,便低头拔动了琴弦,和弦响起,夜行列车车厢困倦的旅人,也有了一些气力,微睁开了眼,一个孩子从大人身边跑来过来,站在他们身边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我知道他们是搭火车的流浪歌手,90年代校园民谣开始流行,也有不少歌手大学还没毕业就搭着这种客货两运的绿皮火车到各地串游,他们常去一些大学旁边的文青沙龙聚集和弹唱,现在回头看看那真是一个民谣复兴的美好年代。
那夜我们的那辆绿皮车还在林场中穿行,不多时列车经过一个哑口,没入隧道,四周变得安静只听见车轮摩擦轨道的回响,整个车厢好像一个立体的音响,这时前奏响起,他们开始了弹唱,男子拔动的吉他,在幽暗的钨丝灯下,眼睛却始终看朝我的方向,而女生轻轻的吟唱着罗大佑的巜滚滚红尘》
(女)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他们轻轻的唱,轻径的合,那男子的目光始终深深的看着我,滚滚红尘中,车窗外我和顾欣的故事扑面而来让我难以自拔。
车过了哑口,前方便是流经南京的大江大河,后来他们在车厢里又唱着巜追梦人》、巜恋曲1990》和齐豫的巜橄榄树》,这些歌都曾在我们90年代的爱情中不停传唱,而那些流浪歌手就在这些的歌声中流浪去了远方。
车到下关的南京西站我和流浪歌手一起下了车,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从天津来,准备去南京的半坡村,半坡村在靠近南京大学的青岛路上,是当时南京的文化先锋地,常举办民谣音乐、诗歌朗诵、地下电影放映、艺术展览等活动。
后来我去半坡村并没有遇见他们,我想他们应是去了下一站,而再次听到巜滚滚红尘》差不多一年后。
“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我和顾欣断了联系之后,另一个女孩走进了我的生活,那时她职校毕业,南京本地的姑娘,我们接触了半年多,18岁生日时我带她去南京当时很有名的亨利之家西餐厅,他家有经典的猪肋排情侣套餐还有让恋情升华的音乐驻唱。
那已是1994年了,流行的是高晓松和老狼的歌,夏日的那天我和那女孩找个靠窗的卡座,透过满格的落地玻璃看着人行道上匆急的行人和铃声起伏的自行车潮涌潮落,亨利之家西餐厅那时开在五星级酒店南京中心大酒店一楼,店旁高大梧桐树在夏日漫技摇曳。红褐色的暗印花格布的餐桌上烛光微燃,映衬着女孩儿粉白透着丝丝绯红的脸蛋,让我想起五月的中山陵森林音乐台石壁后和她的长吻,我分别点一份蜜汁猪肋排、黑椒猪肋,在服务生端盆揭盖后,殷情地为女孩切分,一点点分餐到女孩的珐琅碟盘,吧台里的驻唱歌手在我们卡座的后面唱着《睡在上铺的兄弟》和《同桌的你》。而我和那女生款款的谈起是我上铺的兄弟。却对《同桌的你》只字不提。
驻唱乐队的歌手声音真的好听,声音我仿佛在哪里听过,我不禁回头向吧台望去,这时我又看到了那漆黑而忧郁的眼睛和清秀的脸庞,正在我诧意之时,我听见驻唱歌手对着麦克风手指向我们说:“下一首送给靠窗的的那对恋人,愿他们红尘有爱。”
前奏响起,他们开始了弹唱,男子拔动的吉他,在旋转的投影灯下,眼睛却始终看朝我的方向,而女生轻轻的吟唱于是我再一次听到了这曲《滚滚红尘》
(合)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女)于是不愿走的你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男)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
(合)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
他们轻轻的唱,轻径的合,那男子的目光始终深深的看着我,我深陷进了目光隧道,仿佛又回到了那辆轰隆隆的绿皮车,滚滚红尘中,车窗外我和顾欣的故事扑面而来让我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