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扯阿铜

     今天,我差不多是六十岁又两个月了。换一种说法,就是说退休了,已经拿了两个月的退休金。

       退休真好。退休后,许多时候便放松下来,便会有空回忆些许往事。会想起帮助过我的人,春节前后,我到城阳看望过帮助过自己已经多年不来往的李总,八月十五和春节前后也答谢了我考上研究生帮我调出档案的堂哥以及我上高中时常常在周一顺便送我去位于流亭于家和罗家之间的原崂山三中上学的另一位堂哥。今年,我会抽空继续感恩那些在我人生路途中给予助力者。感谢他(她)们。当然,我最应该感恩的是我的父母,但是我已经无法感恩,这是最令我心痛和终生的大遗憾。

       有时,我也会记起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便想起了同村的阿铜。我小时候的村庄并不大,那时大概就是百余户人家,大多姓刘,有赵、徐、郭、潘、闫等杂姓。我家后面隔一户就是大街。大街后面的第一户就是刘姓人家,记得生产队时这家的主人常常杀牛。他的老婆是我娘的堂姨家姊妹,还能够攀上亲戚。但从本村论辈,我得叫他为爷,但叫他的老婆为姨。叫他爷是从父亲这里论辈份叫的,叫他的老婆为姨则是从我娘这里论辈份叫的,这叫各亲各论。

       娘的姨在新疆,有一年到自己女儿家住。收到儿子从新疆寄来的一封信,气冲冲地颠着小脚跑到我家,让我给她读读。怎么女婿说,她儿子在信的开头就骂她是“老家伙”。我拿过信纸一看,信的开头是:“母亲老人家,您好!”我说,你儿子写的是“老人家”,不是“老家伙”,“老人家”是尊称,是尊敬你的,不是骂你的。


       说到这里,我就要开始闲扯一下阿铜了。因为阿铜的父亲,与这位将“老人家”读成“老家伙”的“爷”是堂兄弟。阿铜的家在村中间,阿铜的父亲和母亲长得比较高,阿铜的父亲也比那位“爷”长得有文化。上小学时,我年龄不够,哭着求母亲去找同村的老师提前一年上了学,与阿铜一个班。我个子矮,老实,而阿铜有些高,也帅,当班长。

        然而一块上小学时的情形,已经记不得多少情节。只记得些许片断。阿铜作为班长,老师进教室上课时,要喊“起立”。有一次他却喊成了“娘”,引得全班哄堂大笑。周总理去世时,班主任讲着讲着,就落泪了。阿铜就哭,带头哭起来,最后全班都哭了。

      小学五年级快要毕业时,我堂姐在我上届,在棘洪滩中学,读初一。那时棘洪滩中学建二层楼,学生常常砸石子。夏天、秋天,还割草,要完成任务。我同班的女同学“雨花”,当时长得漂亮,是我一个玩伴“吊小三”的妹妹。“雨花”说,他哥哥在棘洪滩中学砸石子、割草,太累了。对同学们说,要留级。好多同学都跟着说,要留级。我就当真了,回家后又哭着求母亲去找班主任要求留级,老师只好同意,结果开学后,留级的只有两人:我和阿树。而阿树是一个腿不好的同学。

      第二年,我也上初一了。周末的一天,我正在大街上玩。“吊小三”、阿铜等一大帮人要去村北的茅草地夹鸟。“吊小三”看到我,就邀请我去。我说,我没有夹子。“吊小三”说:我这好几把,给你一把。就一块去了。

      到了茅草地,大家把铁夹子的机关挂上活着且扭动着的“姜虫”,用土把铁夹子埋好。然后分工去赶鸟,我和阿铜分成一组。不一会,就来了一群鸟,阿铜不准我抬头,说会吓跑了鸟。我小时候特老实,就不动。而他自己吹着口哨,只顾把鸟向他自己的铁夹子处赶。但是鸟不吃他那一套,一只鸟偏偏要到我的铁夹子处吃食,而且被夹住了。那时,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铁夹子夹住的。对面一组一看夹住鸟了,就跑过来了。一群人,只有我有收获。

      从坡里望回走的时候,阿铜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指责我,说是我将鸟赶到了自己的铁夹子上了,说他家来了一个小外甥,想夹个鸟给他玩。说着,说着,还用肩膀撞我。我给大家说,他当时让我不动,我就没动,是他自己给自己的铁夹子处赶鸟。我要将鸟给“吊小三”,“吊小三”不要,说你夹的,就是你的。说实话,当时如果阿铜不耍无赖,说家里来了一个小外甥,能否把鸟给他。我也就给他了,这只鸟很廋,还在拉肚子,但他这么无赖,我再老实,也是有性格的,自然就不会给他了。

       后来不到一周,从棘洪滩中学放学往回走,走到港东的时候,和阿铜同班的一个同学,走过来用肩膀撞我,还骂骂咧咧的。我没理睬他,他自然也没劲了。


       和阿铜再次交集,是读高中。阿铜先我一年初中毕业,到本镇的崂山十二中读高中。我一年之后考入了崂山三中重点班。第二年高二的时候,我被分到了文科班。阿铜则到崂山三中的普通班读理科,大概是复读。上面提到,阿铜的父亲,与这位将“老人家”读成“老家伙”的“爷”是堂兄弟。而“爷”的大儿子就在崂山三中的食堂工作。估计,阿铜是走他这个堂哥的路数到了崂山三中。

       那时,崂山三中的住宿条件特别艰苦。一座民国时期的长方形大房子,用木板搭建了二层,大通铺。一人占一个身位,很拥挤。我和阿铜分在一个大房子里,我住一层,阿铜住二层,虽是一个村,双方不太说话,也不交往。不妙的是,我的右边住的一位河套的,从崂山一中转学过来的。身上虱子成群,成群的密度你都想像不到。每次回家,特别是冬天,娘得帮我帮衣裳抓几遍虱子,用开水烫。但回学校后又被身边的虱子王给爬满了。有一次,虱子王把他的裤子挂在我和他中间的铁丝上。当时,他不在,他的裤子上虱子密密麻麻,你都想象不到有多恐怖。我就把他的裤子,挂在室内床铺外的铁丝上,被同学们看到那幅壮观的景象。为此,双方结下了梁子,还打了一架。

       此时,正是冬天。宿舍没有任何取暖设备。阿铜的堂哥同情阿铜,就让其搬到学校的托儿所住,因为那里有火炉可以取暖。阿铜搬铺盖时,他的堂哥就看到了我,就说:你也搬过来吧。我本想不去,但一想身边一个虱子王,又打过架。就跟着去了。

       确实暖和了月余,但不久有人向学校反映,就不让我们两人在学校的托儿所住了,就又搬回原来的宿舍了。阿铜大概是将搬回来的原因归结在我的身上,估计他自认为只要他一个人去住,就不会让人撵回来了。有一天,他班的一个同学,过来找我的事,和初中时的情况一样,显然背后有人故意指使。但是,读高中的我,当时依然很老实,没有现在这样的知行合一,想不到这一层。


       很快就到高二毕业要参加高考了。那一年的高考,先要预选,预选上才能够参加高考。因为崂山三中离“西四社”有三十里地,也怕预选不上的同学接受不了。就安排在上马原崂山十中拿预选通知。可是,当天去拿预选通知的时候,却没有我的通知,我以为自己没有预选上。就暂时老老实实到生产队去锄地瓜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棘洪滩镇南万村有位老师在崂山三中教音乐,到我家通知说我预选上了。叫我赶快回校复习。我回崂山三中后,同班同学纪勇士说:你的预选通知,我亲自叫你们村的阿铜,给你捎回去了。怎么,他没有给你?我才知道阿铜故意将我的预选通知拿到后不给我,也不告诉我。

       周末回村后,我去阿铜家找他的家人,质问凭什么不把预选通知给我。而阿铜竟然在多日之后,找了一位他的同班同学,去找我和纪勇士。说:纪勇士把预选通知给这位同学了。纪勇士对我说:就是给阿铜了。

       这次高考,我过了中专线几分,最终没有录取。如果当时能够及时接到预选通知,我的高考分数最少能够提高二十分,第一年就考上了。害得我,只得复读一年,对于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一年的时间代价太大了。

      从此以后,我与阿铜就很少见面了。后来阿铜参了军,和他一块参军的一位同学,考上军校当了军官,而阿铜当了三年兵,没有入党,也没有考上军校。

      但是,我们村位置好,南面就是四方机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工人收入比教师高多了。我的同龄人几乎都到四方机厂去了。如“吊小三”、大奇、勇鸡,而阿铜退伍后也到四方机厂当了工人。

       当时的四方机厂管理混乱,偷窃成风。尤其是四方机厂的工人监守自盗。我们村在四方机厂做工人者以偷窃本厂致富者比比皆是。为敬效尤,还抓了一些人,大都是我们村的,记得在镇里公判,判了一个死刑,一个死缓,其他的也是重刑。后来,四方机厂还开除了一批,而“吊小三”、大奇、阿铜就属于此列吧。据说阿铜,现在给本村一个建筑老板打工,做建筑方面的技术员,今年也应该是六十多岁了吧。


       现在想想,我越发相信命运及因果报应。年轻时过于“聪明”,喜欢玩些“小九九”,算计老实人,最终自己也不会走远。老天有眼,也不会让他走远。而我这样一个愚笨的老实人,一路走来,总体上还算是顺风顺水吧。而且,老天也确实对我不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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