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生在97年。那个年代DVD和电视机一样普及、盗版书和盗版光碟横行，卡拉OK也算新奇。
而那个时候我三叔他们的店也还在开，先是KTV，然后是饭店，又从饭店转型到租书租碟的书店。从小到大接触这些东西不要钱，消费得轻松愉快。所以我也能接触到许多同龄人接触不到的东西，能够有点现在拿来装逼的谈资。
小江是我的三婶，在春天的某个吉日，踩着放完的鞭炮的碎絮进了我家的门。从我认识小江的时候，小江就一直随着我三叔的店四处移动，小江的家和店是一体的，店开在哪里，她的家就住在哪里。而我妈当时照旧因为工作的原因把我扔在天南海北，我也就跟着小江和她家的店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家和店也带着一点那种旧旧的照片的味道，晚上要睡觉的时候，顺着梯子爬到天花板上的小洞里，在黑漆漆的房顶。有着昏黄的灯光，却很暗。夜里熄灯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躺在床上却仿佛可以想象到屋顶外的天空和星光一样。
2
第一次看大话西游是在某年冬天的晚上，被窝不透气，闷闷热热的，露出两只眼睛，睁着。默默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闪烁着一幕一幕自己看不懂的内容。看着至尊宝一次又一次徒劳地举起月光宝盒，大喊着波若波罗密，回到过去，试图改变过去的结局。
那段混乱的时空穿越看得我的脑子也很乱，脑子里塞满了至尊宝喜欢白晶晶，白晶晶不喜欢至尊宝，至尊宝喜欢白晶晶，白晶晶不喜欢至尊宝，至尊宝喜欢白晶晶，白晶晶喜欢至尊宝，至尊宝喜欢白晶晶……这样的循环。直到最后，至尊宝穿越回了500年前，在那座光涂涂的水帘洞门口发呆，遇见了骑着毛驴路过这里的紫霞。
不明白，为什么整个故事莫名奇妙地就和白晶晶无关了呢，反而生生地出现了一个紫霞仙子变成了主角。带着系着宿命的紫青宝剑。
看着紫霞傲气地宣誓着：
“这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在他的脚上点下三颗痣，也像点醒了至尊宝。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菩提老祖的话语突然就变为了真实。本以为自己是碌碌无为的孙大剩，却突然变成了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我转过头看我身边的小江，电视机屏幕上的字幕已经在滚动了，但我感觉这个故事还没有到完的时候。看不到单纯又痴决的爱情，只看到了时空的混乱和交错，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影子。和一个不明所以的相遇。
其实还有一半，这个故事只说了一半。
但是小江却起身下床，关掉了DVD。夜晚太黑，她的轮廓模糊而看不清楚。
“本来想让你看这个睡着的，怎么还醒着啊。快睡吧。”
3
第二次看大话西游也是在某年的冬天晚上，小江她们的店子迁了地方。半夜睡在由前个租户留下的大柜子改造而成的小床上，被窝被电热毯烘的热烘烘的。依旧很热。这个时候DVD已经没有几个人会租用了，出租的生意也变得有些潦倒，索性搬到楼上自己看。这次的小江没有阻止，就这样翻到了下一个故事。
第二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电视机上的画面翻飞。被子里太热，我把胳膊从被子拿出去又因为冷而缩回去。发现其实这部后面完整的故事早已被各大网站里被剪辑的片段和小笑话剧透得七零八落，让人打不起精神。至尊宝为了救紫霞而戴上紧箍咒。我已是睡眼朦胧。虽然当时那段话已经被我们恶搞的面目全非，却还是记得本来的样子。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戴上命运紧箍咒的瞬间，夸张的念白，周星驰式的表演。看得让当时的人一边夸张地模仿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笑。后面的剧情也是经典，在网上看剪辑也看过了好几遍，背也能背下来。
“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最后一句台词结束。伴随着孙悟空潇洒地扛着金箍棒转身，滚滚红尘已逝，整个片子也终于走向终结。
结束了，我在被子里呼出了一口热气。听到熟悉的老鼠在黑夜翻找食物的窸窣声，已经不再害怕。不明白，紫霞仙子在他心里留下的眼泪为什么可以看懂那么人。让白晶晶看懂，自己才是不该留下的人。让至尊宝看懂，自己爱的其实一直是那个紫霞。有种东西也萦绕在我的心头难以散掉。像是紫霞的那滴眼泪一样的东西。
我恍惚看到小江的眼睛红红的，有一点亮亮的东西顺着她的脸掉下来。
4
很多年后，14年夏天，小江他们的家已经停止了最后的漂泊与挣扎。当年陪着我看《大话西游》的小江也已经变成了老江。堂妹在光线澄澈的阳台上写作业，我在客厅放着一首粤语歌醒着脑袋。变成老江的小江拖着地板来到我的面前，空气中的灰尘一边飞扬一边发光。
“别放这首歌啦，再放我就要哭啦。”明明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却让我想到那年冬天看《大话西游》小江也是红着的眼眶。
突然很想再看一遍《大话西游》。
后来我又看过《大话西游》很多次，有陪着朋友看的，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消磨的。网上类似的观点影评也看过很多，剧情也已经熟悉到可以默记。每个片段的意义我都可以侃侃而谈一大段，像写一篇满分作文。却总是在看的时候觉得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让我觉得我其实还是那年那个在闷热被窝里昏昏欲睡的女孩，在某些情愫上依旧莫名。
因为看不懂，所以看不够。
那首那天没有放完的歌，我也已会默念，滚瓜烂熟。
那时我才发现，我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总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5
那天那首歌的名字，其实并不重要。它可以叫《富士山下》，也可以叫《明年今日》，甚至可以叫《大话西游》。我也没有必要继续执着。我没故事，所以只会欣赏，只觉得好听，却并不会把故事套在歌里。那天小江的眼泪，也掉在了我的心底。我看了《大话西游》那么多遍，也不过是像小时候写语文分析题那样逐字解析，想在《大话西游》里找小江掉的故事。
但是不会有，我看不懂，也听不懂。那是别人的光照出的影子。也许总有一天我看《大话西游》也会掉下眼泪，将小江掉在我心里的那颗流下来。
附录一
莫名的情愫啊 请问 谁来将它带走呢只好把岁月化成歌 留在山河
——《春风十里》
附录二真正的大话西游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戴上命运紧箍咒的瞬间，夸张的念白，周星驰式的表演。得让当时的人一边夸张地模仿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笑。
很久之后我听到《流氓》这首歌，也许能解释这段了吧。粗俗什么呢，搞笑什么呢，故事那么悲伤。却非要用这样的话语来诉说，像讲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装最淡然的口吻。仿佛这样才更像没有爱过。
不都这样，我也这样。用讲相声的语调来讲自己当初的暗恋，文艺不起来，讲也讲不长。故事很淡，单调，就那几句里面，就在那几年里面。
同样的场景，换到现在某些文艺青年肯定会说，如果时光可以倒回，我一定还是会像当年那样那样选择，不会打破时间的法则。有种岁月啊，那就这样吧的感慨。我觉得这也是种正直的选择。也许这就是我们是凡人《孙大剩》，不是孙大圣的理由吧。
_spdyR�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