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里面,我一直会做梦,经常会遇见一个自称梦神的人,一个自称梦魇的鬼。
梦神总让我去肯定事物的反面,而梦魇经常逼我去否定事物的正面。
当叮当叮当的铃声响起,我知道梦神踏着风车,从满是曙光的宏伟石门中,缓缓飘来。
当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回响,巨大的黑色水银在前方浮现,那儿就会慢慢升出暗红色的梦魇。
如果我做得不好,梦神会让我搬石头,把那宏伟的石门搬空,再搬回原地。
而梦魇更跋扈,他直接把我浸在水银里,让我呼吸难受,快要窒息的时候,再将我拉出,如此数十遍,才肯罢休。
其实,我知道,他们都想把我剥夺,无论他们谁赢,对我来说,都可能是一种失败堕落。
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把他们彼此平衡。
叮当叮当……
哗啦呼啦……
无论哪个声音响起,我的心其实都会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呼啦呼啦……
熟悉的黑色水银磅礴而现,我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就真的要失去梦神了,心里非常慌张。
我想询问梦魇能否叫梦神出来,但又立刻否定,他怎么可能同意呢,那可是他的死对头。
于是,我的眼睛,又呈现出一片暗红色的场景,黑色的水银把我拉到莫名的世界……
偌大的厅堂中,只有子寿时而来回踱步,时而停下来看看屋外,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深深地叹一口气,又开始踱步。
忽然,一只燕子嘴上衔着木屑,扑打着翅膀,快速飞进了厅堂,顺着燕子飞行的轨迹看去,原来那梁顶上有它的一个窝。
这时阿满也跟着进来了。
“老爷,是阿满的疏忽,我现在就把它赶出去,处理掉这个窝。”阿满此时拿着长扫帚,欲把那只燕子赶走,却被子寿喝声制止。
“别动,我就等着它呢。”
“啊,老爷,等它干啥呀?”
“这是海燕,它也只有春天才会来到我这个北方小小的厅堂了,就让它有个临时的窝吧,到了时间,它自然就会离开了……天道如此,改不得呀……”说罢,他又叹了一口气。
“老爷最近叹气连连,阿满看了也忧愁难过,高兴不起来了。”
子寿看着低着头的阿满,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太过悲观,天道运转,事情自有其解决办法,不必如此忧神费心。
“没事了,阿满,你下去吧,只是……”子寿顿了一下,想了想,看着进进出出的燕子,眼睛一亮,“老爷就像这燕子,已经到了春天的尽头了,也该把衔好的窝拱手让人了。”
阿满疑惑不解,但也只能应诺之后,缓缓退下去。
子寿看着那辛勤的燕子,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作为宰相日夜操劳的日子,勤勤恳恳,也有了一些成绩,但也不得不感叹春天将去了。
海燕岁微渺,乘春亦暂来。
岂知泥滓贱,只见玉堂开。
绣户时双入,华堂日几回。
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
埋怨吗?当然,春天的来去都由一个人决定,海燕春天时间的长久却被鹰隼决定,能不埋怨吗?
子寿决定放下了,尽管如此,他必须向鹰隼表明自己的态度,这首隐含着抱怨的海燕之诗,他送给了鹰隼,只为了保留最后的颜面,不是我争不过你,而是我无意与你争。
可以想象,好胜的鹰隼肯定是直接撕毁了这封诗信,暗自磨牙,准备咬断海燕的筋脉……
但海燕却以为自己能安然身退,最后只能被鹰隼咬得遍体鳞伤……
“你要怎么否定这件事情?”
“既然要认输,面对阴险心狠的人物,就不要在认输的话语上语带抱怨,为了那已经破碎的颜面,而留下危机。”
“我非常喜欢司马懿,那是绝对的隐忍,不留任何死角,还有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谦卑如尘埃,更极端的是孙膑的装疯吃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结果,我又落入了水银之中,因为讲的这一些,我都没有做到。
人啊,面对阴险心狠又比自己强的人物,一定要绝对的隐忍,静待他的破绽,盲目行动和保全尊严,都是对自己的一种隐形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