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

       当一个人在大半辈子过去的时候,生他养他的人走的走了,老的老了,便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伤感来。特别是穷人,他们的家庭由一个繁衍成若干个,去继续填充这个多彩世界的贫穷缝隙,而历来赖以生存的这个大千世界,走马灯似地轮转着,奔跑着,有好多事已经物是人非,也有好多人也已经人非物是,演变之急真是非人力所能左右的了。这似乎告诉人们一个亘古难变的道理,有千年的事,没有千年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逃脱不了这个浅显的法则。

       时下,有不少人写文章回顾三十年来的变化,提及物质层面的居多,言及思想精神方面的相对较少。这也难怪,曾几何时,似乎在物欲充斥人的思维的这种势不可挡的洪流中,当然是追求物质享受的最大化是当务之急,可怜灵魂的空虚无所寄托的事实比比皆是。在个别人眼里,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已然成了最大的耻辱。看到这样的穷人,也很难有人会象孔夫子一样说:贤哉回也!

       人们往往认为,衣食无忧,鸿运当头,是生存幸福的具体体现之一。当然,这只是幸福的皮毛。真正的幸福包括身体与灵魂的共同快乐。在一定程度上,心情的愉快比身体的舒服重要得多。因此,贫穷之人不是没有幸福可言,富贵者也不是没有烦恼。穷人造反是因为不能活命才以命相拼,而富人革命则或以充实他们空虚的精神罢了。

       纵观历史,穷人的幸福大多可以这样描述:饥寒交迫,得一粥一丝足矣。这样不至于被饿毙冻死,难道不是人生的幸福吗?有什么能够比从死亡的边缘回到生机勃勃、五彩斑斓的世界上更幸福呢?巨商富贾,绿林好汉,不都是为了多活几天或活得裕如才打打杀杀,熙来攘往的嘛。身陷江湖,稻草虽不能救命,而得之者必喜。穷人的活路历来是窄而又窄,险而又险的,况且世上的穷人是多而又多的,这就决定了产生拥堵是不可避免的。拥堵,意味着出事,穷人出事就如多米诺牌一样,倒下的必多。这里所说的倒下,就是生命被自然或人力所剥夺。穷人死得多了,富人才能占有更多的资源,从而享受更多的所谓的幸福。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穷人能活命就十分不容易了。但病急乱投医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有些穷人也会灵机一动,索性投奔某个大王去,殊不知自己却是向糖衣炮更进了一步,以至于为了混口饭吃而没了性命。古人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叹,这种感叹是多么的不到位啊,回头看看一下那些封建王朝,将算什么呢?不就是领上一帮人打仗杀人吗?可一员虎将不也是皇上脚下的一只蚂蚁吗?故归根结底,皇上的出现,其实是以不计其数的穷人的生命为前提的。在历史的长河中,成千上万的穷人搭上了性命为他们拥戴的皇上换来了江山,可皇上在稳坐了龙廷第一把交椅之后,不但不把穷人放在眼里,还专找穷人的茬子,此类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些可怜的穷人在革命成功后,愉快无比,山呼万岁,虔诚无比,期望龙恩泽惠自己及其万世子孙,是多么的一相情愿啊!有句俗语这样说,宁使父母双亡,不教改朝换代。说的就是穷人希望有个安定的环境居家过日子。大王的旗帜变换的频繁了,那可是以人的性命为代价的事,不是闹着玩的。这样看来,穷人对于皇上的虔诚和那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真的就不足为奇了。

       资财本无,身无所累而悦然。孔夫子三千弟子,贤者七十二,尤以颜渊近仁。颜渊过着简朴的生活而不知道痛苦,老夫子便大加赞赏,反而对能做生意、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其他几个门生不怎么看好。儒家思想中对于精神幸福追求的内涵在这里可见一斑。时至今日,这种传承余脉相继。草根阶层,能够温饱就是最大的幸福。家庭成员不病不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是何等的惬意,犯不着初一十五祈神问鬼去。有些富不仁者则不然,纵使他富得流油,也要把这溢出来的油揩回去放到自己的碗里去,他似乎害怕万一流到穷人的碗里会给自己的身心带来什么麻烦,那怎么成呢?!

       这种人致富的途径除了他们具有比较高超的智慧,邻家的穷老太太偶尔怀疑一下他们是不是采取了其他手段,我想也无可厚非。有个朋友不知道是胡说,还是乱编的,说的是晚清的时候,他们老家有一个人起初干小偷的行当,年长日久练就了油嘴滑舌、巧取豪夺的本事。资本积累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成了富人阶层的新贵,毫不费力地攫取众多穷人的血汗。后来因为无所事事,或许有些后怕的缘故,突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所谓的居士了。作为佛门弟子一般来说都极其虔诚,但如果偶尔出现一个作恶多端者,当众人看到他那礼佛的样子,就不免发出感叹来,说什么放着亲生的父母不孝,真是亏先人!这样便知道富人也有不孝的了。这种人往往以惊人的毅力皈依佛门,晨诵晚课,阿弥陀佛,无非是企求佛祖保佑,使穷人的力气永远为自己效命,使其他富人再破落为穷人,好让自己可以富甲天下。日子长了,害得那佛爷和菩萨也成了嫌贫爱富的货。毕竟富人家的佛堂豪华气派,布施也十分丰厚,比坐在深山古庙受活得多。多少年来,也不乏穷人有求神拜佛的,但穷人往往是求佛不灵,即使你实在无法子了抱着佛爷的脚也无济于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有求必应的富人在你面前车来车往。于是乎,佛爷也似乎格外地忙活了起来,走下佛台,辗转奔波,以致抛下极乐世界不管。千百年来,曾几何时,由于佛爷的逍遥离台,等待救赎的众生痛苦到无以拯救,精神家园伦常多有乖舛,明杀暗夺,男盗女娼,弱肉强食,草菅人命的勾当多的象那天上的云彩……又曾几何,穷人愈多,立锥之地不保,富人屈指可数,但富可敌国者却大有人在。这是穷人的悲哀,也应当是富人的孤单与不幸。

       可喜我泱泱中华已奏响和谐的号角,已然打破了那破旧的法则,正在昂首阔步地行走在全面小康的盛世大道上,我们必将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仁爱的智慧创造一个劳有所获,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病有所医的美好社会,那个满目创痍,民不聊生的世界已经一去不返了!

       有千年的事,更有有万年的仁。

       记得一出戏文里,有个富人出场就念白道:若要随人心,得到一窖金,方圆一百里,深要尽量深。但是我更欣赏“知足者常乐”这句话。其实作为穷人,幸福的事也应该很多。椿萱并茂,子女见长,可乐也;稼穑既稔,麦黍果腹,可乐也;茅屋不漏,布衣遮羞,可乐也;家藏几卷经书而使稚子诵读,外有几位知己时常走动,可喜也;瓦屋纸窗下,望北斗阑干,清岚浊雾里,看日月轮回,可喜也;奉耄耋如孩童而不知倦,待糟糠若新娶却未曾厌,可敬也;以己身之微薄,使祭祀之绵延,亦可敬也!

       穷人之幸福,具备此乐、此喜、此敬则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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