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谁敢再跟我提钱字就绝交!”
女生白眼反插,目测血压190。
而与此同时,城南,
另一个声音在指着天空怒吼,
“去你大爷的感情!”
1
这个神情激动的女生是我大学室友,老兆。除了白眼翻得带感,更举世闻名的是自习节节不落,一准儿在主楼309,考试成绩门门全优。
你以为她视金钱如粪土?
完全×××。
妈蛋,奖学金才是她凯歌高奏的唯一动力。
在老兆的公式里,也约等于未来年薪三十万的offer,和满衣柜prada, lv。那时,她将会每天坐在国贸79喝着精致的下午茶,俯瞰云底众生。
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目光炯炯拼命奔向云端。
直到天上掉下一只袜子。
硬的像木棍,散发着百米内都能闻见的气味
在她去自习的路上
精准地砸上老兆的鼻尖
虽然在宿舍里脏乱的程度,老兆绝不输男生
如此雄厚的荷尔蒙,还是让她尖叫着晕了过去
醒来时
原本抱在怀里的ipad碎在腿边
而一个汗衫破洞的眼镜男突然走近
像从桌子上抓起一块抹布一样
从她胸前一把抄起那只黑袜子
头也不回地,跑了
擦,老兆再次晕了过去。
2
“……医药费500, 误工,哦不,误课费300, ipad 3200,衣服清洗费200,总共4200元!”
回到宿舍,老兆咬牙切齿计算她的索赔单,脚下的椅子眼看快要粉身碎骨。
我们默默点头不敢做声
心里却在盘算,十五层高的宿舍楼,那么多扇窗,要去哪里找一只袜子的主人?
“阿西吧!老娘十天内不找到他就去警局跳楼!”
幸好,老兆在敲了54扇宿舍门诅咒了对方27653次后,第三天,迎面在主楼309保住了她的小命。
“我……我……你都好了?”
刚来自习的眼镜男没有去管破洞的汗衫几乎被老兆整个扯下
反而有点惊喜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这几天一直在等……”
轮到老兆呆住了
“什么电话?”
“放在你身上的纸条没有看到吗?奇怪,看起来那么平,应该不会掉啊……”
“阿西吧!”
刺啦,汗衫终于在老兆的怒火中寿终正寝。
3
于是,两个人就赔偿事宜交割多日,一个多月后,老兆通知全寝聚餐。我们都很欣慰: 钱终于拿到了。
然而那天傍晚,眼镜男居然和老兆手拉手出现在了饭店。
我们几个的下巴集体掉在地上。
“哎呀这是罐罐。她们几个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老兆边说边矫情地捋着自己的短发。
我们集体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个被喊做“罐罐”的男生,那天出门前正翻箱倒柜,被身后的人一撞,手中盒子倒在了窗台边。
“哎呀,幸好掉出去的只是一只袜子”
老兆微嗔着轻轻咬下半块鸡柳。换做以前,桌上的香辣美容蹄早就着了她的咸猪手。
“那是大峦的袜子。”罐罐神情很黯然
“上个月,大峦肺癌病重休学了。他的东西我都替他收着。本想等他病好了回来,我们还一起打球,一起撸。”
然而,那天在老兆身上留下纸条匆匆赶去医院的罐罐,
却只见到了大峦最后一面。
唯有出门前匆忙找到的葫芦娃宿舍服,留在那里永远陪着大峦。
4
“对室友都这么好,当他女朋友该多幸福啊”
老兆当时的眼睛,像落满星星的湖面。
“何况他赔了我6000块外加7顿饭3场电影呢”
这恋爱理由果然很老兆。
但她忘了,罐罐其实只是个家庭拮据的贵州男生。
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梯田。
而她自己,注定要飞向国贸79的云端。
所以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逃过套路的结局。
“钱贯冠,整天就知道和兄弟组队!喂你捡的那只小脏猫!说好早上去听考研讲座呢?”
“我说,兆感情,生活里除了前途,就不能有点别的?”
“当然有啊,还有信用卡账单,手机充值发票,演唱会门票……钱贯冠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少动不动就自以为是地教训人,兆感情你太自私了!”
……
无数次的争执之后,剧情终于演变到篇头的一幕——
“这辈子谁再敢跟我提钱字就绝交!”
老兆腾地翻起白的吓人的眼底。
而与此同时,罐罐也在指着天空怒吼,
“去你大爷的感情!”
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
互相再也没有擦肩。
5
云来云往,转眼已是三年。
我们宿舍举家聚会,包间很大,老兆还是一个人。
拎着硕大的prada,唇色鲜艳,看样子已经如愿登上了云端。
有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人群中。
“那个,我是大峦……”
大……峦?
大家唬得全站了起来。
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故事更加意外。
“……都是假的”
大峦顿了顿,“我是他球队队长。老兆,罐罐有一封信给你。”
打开信封,一张旧旧的照片先掉了出来
熟悉的主楼309,一个女生专心做题的侧影。
很普通,但在摄影师眼中一定很特别
——那是七年前的老兆。
并没有什么休学的室友,也没有刚好掉下来的袜子,
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精心安排。
罐罐在信里说,喜欢老兆很久了,
从第一次在主楼309见到她开始。
6
老兆这才回忆起在主309的很多事——
比如居然用一张纸巾就在教室占了一天的座位,
比如去卫生间回来,原本空空的保温杯突然有了热水,
还比如,下雨时,旁边的空座上突然出现一把没人要的雨伞……
曾经以为的狗屎运,原来都是有人在默默用心。
不止如此。
当初为了赔给老兆6000元,拮据的罐罐不得不连续两个月每天吃着泡面,晚上还要去酒吧推销酒水。“兄弟组队”的真相,原来如此。
大峦说,兄弟们为他不值,但罐罐说喜欢看你拿到钱开心的样子。
很拼,很努力的老兆,
他想给辛苦的她一个怀抱。
7
老兆流着泪,继续读。
当读到罐罐在宿舍用臭豆腐和面粉炮制“凶器”袜子,
弄得宿管大妈带着工人师傅来修卫生间,大家笑的东倒西歪,
揉着苹果肌终于想起来,
那罐罐呢?现在在哪儿?
大峦没讲话,从身后的包里抱出一只猫。
“老兆,小脏猫是罐罐留给你的。他让小猫替他陪你。”
怎么回事?我们都愣住了。
老兆的眼泪却已经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妆容全花,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冬天。”大峦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其实大四那年,罐罐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小脏猫。你别怨他,肠癌……他怕你知道了怪自己。”
我们什么也说不出,静静听着老兆嚎啕
那悲鸣久久地回荡在大包间里,散不去。
8
在那之后,很久没有老兆的消息。
直到某个夏天,朋友圈出现一张她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兆粗布素衣站在贵州梯田间
清澈平静的脸上只有云朵的浅浅倒影
依旧一马平川的胸前,小脏猫温柔倚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