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你过来一下。”罗立祥距离捍山营的停车点还有几十米远就吼着嗓子朝车前的钱东篱喊道。
听到罗立祥的招呼,钱东篱赶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寻思,难怪罗助理说话时声音中总是伴着沙哑,虽说革命军人干工作卖力是觉悟高的体现,可也不至于这样糟蹋嗓子啊,也应该有保护嗓子的觉悟。
“助理,怎么了?”钱东篱走了过去,语气友善态度热情地问道。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海风服务站李仲铁师傅,你跟着我叫铁哥就行了。”罗立祥介绍道。
“铁哥,钱东篱。”钱东篱反应非常快,立刻伸出友善之手麻利地自我介绍道。
“你好。”铁哥笑呵呵说道。
钱东篱这个自我介绍非常讲究,可以说是短小精悍,也可以说钱东篱太精了,就是大大方方“钱东篱”三个字,名字前没有单位职务的修饰,也没有啰里啰嗦的其他前缀,名字后也没有任何冗杂话语,比如“叫我小钱”这样的话语。
这说明钱东篱待人接物上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坚持。不摆架子不端清高是基本礼仪,同时对待体制外的人不言出身不论职务,而且也不过分谦逊低调,不因年岁长短盲目以小字辈自居,不落身份。
“东篱,我跟你说,铁哥刚刚到,我哪个营也没有领去,直接带到你这来了,车辆故障方面,也不用你多说什么,有铁哥就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你可要给我长脸,把铁哥照顾好招呼周到。”罗立祥又嗓门很大嘘吧呼呼地叮嘱道。
“助理你就放心吧,铁哥到了咱们捍山营,就算是到家了,只要我在捍山营一天,铁哥就能够在捍山营感受到一天家的温暖。”钱东篱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道。
“好,你办事我放心,铁哥我就交给你了,先修一连213的四六驱。”罗立祥安排道,接着又说:“铁哥,那我就先忙去啦。”
“好的,助理。”钱东篱说道。
“你忙去吧。”铁哥淡淡地说道。
“铁哥,咱们过去看看吧。”钱东篱率先开口说道。
“走,你们罗助理这个风风火火的劲头还真是难得,我去过很多部队,也都是修车保养车的活,接待我们的人很少有干部,即使是士官也只是把我们领到车库之后人就走了,修完也不见人来。”铁哥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啊,我还真没有听说过。说了也不怕铁哥笑话,其实我也是刚刚接触车辆,还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呢,恐怕以后还要叨扰铁哥你呢?到时候铁哥一定要好好帮帮兄弟啊。”听了李仲铁的话,钱东篱的心思也活了起来,满怀期许地说道。
“没问题,哥们儿,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开口就是了。”李仲铁爽快地说道。
钱东篱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刚见面时还有些漠然,情感上有所保留,这会他居然跟这位海风服务站的师傅称兄道弟了起来,这似乎让人有些看不懂。
其实钱东篱这样做也有着自己的考虑,他能想到把车当成打开工作局面的突破口,可是对于如何更好更快地了解掌握车的相关知识,他还真没有太多好的思路。
而罗立祥与李仲铁的出现,却让他眼前一亮,尤其是两人刚刚的话语,更让钱东篱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捷径。
罗立祥临走前叮嘱他要照顾好招呼周到李仲铁,并没有说清楚具体内容,即使是有深意,对于钱东篱这样的新人来说,也可以理解为简单客套客套,可钱东篱偏偏没有这样想,恰恰是李仲铁的话吹散了钱东篱心头的疑云。
李仲铁看似不经意间的话语,其实在钱东篱听来,已经透露出许多信息,第一,他去过很多部队,他对部队有初步的了解和认识;第二,他在部队修车无人招呼,行动不怎么方便;第三,他跟罗助理的关系不错,他是在暗示钱东篱。
罗立祥和李仲铁俩人,一个提醒,一个暗示,一个有意为之,一个无意流露,在钱东篱看来这算盘敲得太精明了。
无非就是担心到本单位去修车无人接待无人理睬,担心忙乎来忙乎去的连个递工具的人也没有,钱东篱这样想到。
可偏偏表达得如此含蓄,如此巧妙,看来这俩人都不简单啊,而之前罗立祥说的话也应该披着一层伪装色,难怪自己本能地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钱东篱继续想到。
恰恰因为俩人这一出绝佳的双簧,钱东篱的心思也被瞬间激活,他本来就在苦苦思索如何靠近司机,掌控工作局面,总算突发奇想通过了解掌握车的构造和性能来达到带动工作进程的法子,却又在如何入手上卡住了。
还有比李仲铁更了解本营主战车型性能的么?至少在钱东篱看来,他所遇到的人中没有。
那么跟李仲铁搞好关系以后,在钱东篱学习的过程中遇到不懂不会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寻求李仲铁的帮忙和指导呢?
答案是肯定的。
这可把钱东篱兴奋坏了,简直是太棒了,真是天公作美,把这么得天独厚的资源送到身边,依着钱东篱的性格还能错过。
这才是钱东篱态度发生转变得真正原因,这也是钱东篱的过人之处。
“老牛,在哪呢?过来一下,铁哥来啦。”钱东篱大声吆喝道。
“助理,怎么了?”牛杰从214车与215车之间走了出来说道。
“海风服务站的李师傅过来看看你连213车的四六驱,你赶紧带着我们去看看吧。”钱东篱直接说明来意,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好嘞。”牛杰一听是帮自己修车来了,赶忙说道。
“哎,对了,老牛,有水么?找瓶水去,铁哥大老远来的,天还这么热,车啥时候修好先放一边,主要是先把铁哥招呼好了。”甭管事办没办,单是钱东篱这一派话下来,也充分体现出了之前钱东篱说过的话,到了捍山营就到家了。
“有,我安排人去拿。”牛杰痛快地说道。
这倒让钱东篱微微差异,野战车场距离宿营区很远,而且车场也无处寻来矿泉水,如果不是早有准备,牛杰又怎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哥们儿,你们不用麻烦,我不渴。”李仲铁听到俩人的话后客气地说道。
“嗨,铁哥,看你说得,忒见外了,哪有那么多麻烦事啊,举手之劳。”钱东篱豪爽地说道。
寻常之事搁到不寻常之人身上也就变得不寻常起来,钱东篱此时所思所想恐怕绝非一瓶水那么简单,他大气地认为没有那么多麻烦事,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地在表达对打开工作局面一事信心十足呢?
如果是,那么他展现出来的举重若轻样子,又源于什么呢?
这是钱东篱第一次接触修车工,第一次近距离感受修车过程,他没有被触动,但他却感到自己很被动,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发现自己原来面对如此简单的工作,还依然存在拈轻怕重的心思,还依然存在放不下身子的心思。
钻到车下,平躺在车底的土地上,如此淳朴的场景,他却觉得自己连做出蹲下的举动都已经是极限了。
他脸上一阵微热,他告诫自己,钱东篱啊,这个样子依然是惺惺作态,是干不好工作的,担心躺在土地上将衣服弄脏,其实是一种逃避,是一种欺骗。
他知道他对自己期许越高,他就必须越要接近土地,这土地可以是车下松软的泥土,这土地也可以是捍山营这支司机队伍。
他坚信他一定能够做到,他也钻到车下,非常喜悦地看到了铁哥口中一直说来说去的远程控制阀,此时看到,却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一识的不仅仅是记住,更多地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敞亮的门。
“助理,213这车四六驱不能转换的故障还没有解决完,现在马上吃中午饭了,先让铁哥跟着我回营里一起吃饭吧,吃完了再干。”钱东篱站在车旁掏出手机打给罗立祥道。
“你们营啥饭啊?你张口就带铁哥回营里吃啊。”罗立祥挑逗道。
“助理,我也不瞒你,我刚刚专门跟营里汇报了这事,营首长很认可,还专门指示邀请你一块去,已经吩咐炊事班加菜了。”钱东篱继续说道。
“你小子干明白了,你带着铁哥去吧,我要回科里处理点事就不去了。”罗立祥回应道。
“助理,你这不是让我难办么?营长说就冲罗助理首先安排修理工检修我们营车这事,抬也要抬来,教导员说罗助理干工作没的说,工作中体现出的同志友谊更是纯粹的,助理啊,你让兄弟怎么交差啊?”钱东篱舌灿如莲地说道。
“东篱,兄弟,我的大兄弟,哥哥真有事,不然我一定去,来日方长,行吧,你回去跟营长教导员好好汇报一下,这次真抽不了身。”罗立祥近似请求地说道。
“助理,你也别说了,兄弟我也不强人所难,我回去后会跟营首长做好解释工作的,可是下次?”钱东篱通情达理地说道。
“没有下次,还下次,这次我还担心吃不了了兜着走呢。”罗立祥心想,别说我是助理,就算是科长,也不敢有下次啊。
“哈哈,好,助理,那就这样。”钱东篱哈哈笑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