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讲的是故事,是关于一个女孩子。至于为什么写她,是因为她某天做了件轰轰烈烈的事。
当我正躺在床上和咳嗽激烈厮杀的时候,她的信息进来了,我看了下,如下图。
我顿时觉得这孩子是在搞事情(这是她的口头禅),难不成是想和我上演电视剧里最虐心的桥段——求不得,便转身?
当我还没琢磨透这小丫头心里的想法时,又发现她把我拉进了一个群,群里的人都是平日里与她交好的,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过她在我耳边喊:XX小宝贝,我最爱的是你啦,XX小宝贝,你是不要我了吗?
她开始在群里诉说着每个人的好,还一一做了叮嘱。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她又在玩套路。渐渐发觉事情的走向有些不乐观,纷纷问她怎么了,她没回答。后来有人打了她电话,显示关机。再后来,她朋友圈里发了和妈妈的对话截图,内容是:晚安妈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起身前往她家。我知道她只有可能在那一个地方。
其实认识Z也是机缘巧合,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姑娘单纯没太多心眼,又能跟我开小火车,我便将她收入了好友系列。时不时斗斗图开开污贫贫嘴,也觉得颇有乐趣。
虽说已有21岁,可我总觉得她是虚长了这么些岁数,因为在生活上真像个智障。第一次一个人搬出来住,跟我哀嚎着说:天啊,怎么办啊,我对着这堆东西发了一整天的呆,还是无从下手,完全不知道怎么理啊!
等晚上过去帮她收拾,一看地上,才躺着几个盒子。excuse me,这叫多到无从下手?
不过半小时,我便将它们收拾妥帖,然后她很开心地拍了个小视频跟朋友炫耀,这姑娘还真是傻。
最让我觉得夸张的是,她居然不!会!买!动!车!票!
我一步步教她,她一直在旁边哆嗦:怎么办,爸爸好怕啊,从来没一个人出过门啊,我会不会走丢了啊!我会不会就这样回不来了啊?
后面没直达的车给她买了换乘的票,告诉她在动车上如何补票。然后她又如唐僧念咒般在我耳边念叨:不行啊,爸爸不会啊,啊啊啊啊,感觉要死了。
我斜睨了一眼:智障,妥妥的。
其实她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子,一个人便不敢入睡,晚上一定要用手机播放着视频她才能入睡(这个习惯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整天嚷嚷着要去撩帅哥,却永远只是口号。喊着要找干爹,结果相亲认识了个家有四套房的小伙,依旧掰了。跟我道了句:没感觉还是不行啊,看来爸爸这辈子只能靠自己了。
匆匆赶到她家楼下,我喊了几声,我的咳嗽这时候也帮了我一个大忙,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我知道凭借我这悲怆的咳嗽声,她一定会下楼。
果然,门开了,一股浓烈的悲伤迎面袭来。Z穿了一身睡衣,蓬头垢面,泪眼婆娑,打着赤脚,像个雕塑般毫无生气,似乎连站立都已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她上了楼,她怨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心疼你,一定会给你开门。然后就哭了起来。我故作轻松地如往日般打趣道: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她锁上了房门,又不让我开灯,径直走到床边,像泄了气的气球,趴在床上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的哭声萦绕在我头顶,然后快速弥散到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似乎这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晕染上了悲伤。
我突然有些害怕,即便我安慰过很多人,但他们的情感多少都有些控制和隐藏。而像Z那样情绪崩溃,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坐到床边,没有说话。她开始把头放到我的腿上,我等着她慢慢和我说她的故事。
还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她说:为什么我试过了所有的方法,还是忘不了他?我刻意不去想,不去提起这个人,我以为就能将他从我的生活和记忆里抹除。可是只要一碰到有关他的事,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引子,都足以让我之前所有的努力白费。
为什么你们可以说断就断,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说自杀就自杀。我其实试想过很多次,但我到水边我怕冷,站到高楼我又恐高,割腕我又怕疼,结果还是这么懦弱地活着。
我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安抚着:你以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么,其实面对它比活着更需要勇气。
她:当初两家人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们都坚持过来了。可为什么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分开了呢?我现在好困好想睡觉,可是我又不愿意入睡,因为醒着时脑海里全是他,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他,我不要,我真的不想这么难受。
我只是听着,没有说太多话。有很多时候,都觉得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在这一刻也只能寂然。
听过很多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只能用手抚触着她的头发,想用指尖的温度去烫平她心里的褶皱,想让这个浸泡在泪水里的女孩不再那么冰冷。
本来哭声已经渐渐停止,却因为她另一个朋友的到来,发生了转变。
“XX,你开开门!”当听到S的声音时,Z立马坐了起来,突然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然后胡乱摸索着。
我见她又赤着脚,便念叨了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穿鞋。
毫无征兆的,她又情绪崩溃般地大哭起来,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会穿鞋,以前都是他们帮我穿的,我不会……
然后抓起桌上的药,撕扯开一把倒入了嘴里,又就着水吞了几颗其他的药。我下意识地打开手电筒去看包装上的药名:XX安神丸。还好,不是安眠药,陡然提起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吃完她就面目表情地躺到床上,说:“我吃完药了,我要睡觉了,别来吵我。”
Z盖上了被子,不再与我说话。
S在门外一直嚷嚷着要进来,我抵挡不住,只得放她进来。
Z见到S时,顿时换了副模样。不哭不闹,语态正常地说着话,还时不时打趣道:我好得很!像是刚才的种种都未曾发生,反倒是我,感觉历经了两个世纪。
当晚我的咳嗽不合时宜地划破着房间里的空气,Z见我这般,摸了摸我额头,感觉有些发烫,就先催促我回家休息。
我叮嘱S多加照看,也没逞强就先回家了。
我以为那晚就这样过去了,虽有些波澜,但终归没酿成什么恶果。
可曾想,第二日Z微信寻我,说昨晚被送去了医院。
这就是我当时的心理写照。
原来她将所有的药都吃了下去(一瓶胶囊药和一盒袋装药),虽然头脑很清醒,身体却不再受意志支配,浑身无力,口水肆无忌惮地从嘴角流出。S的男朋友横抱起她,狂奔着穿过巷子,送往医院。据说差点洗胃。
Z说她今后再也不敢穿那套蓝色睡衣出门,因为当晚巷子里所有人都在驻足围观了她被送医的场景。大家都知道了,有个穿睡衣的女生,神志不清,被一个男人抱着送了急诊。
有关Z的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不想多加评论什么,于她的人生而言,我们都是看客,她的生活必然由她自己填写。只是私心想她过得更好,可以更独立地面对这个世界。
而不是——赖着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