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争不过朝夕,也不想丢开你

金城有雪

“我身处暗隅,心境澄明,似与月光融为一片,浑然不辨。”

                                                    —明惠

趁着闲暇,看完了川端康成的三部作品,《雪国》,《千鹤》,《古都》,怕是有浪漫情调的人都会偏爱《雪国》,但个人偏偏对《古都》情有独钟,古色古香的街道,绸缎织成的杉树腰带,挺拔高大的北山衫,山中的森林,的确是约会的好地方,不怕雨雪,更喜欢和风。

《源氏物语》中有一段话,“四季风物之中,春天的樱花,秋天的红叶,都可赏心悦目。但冬夜明月照积雪之景,虽无色彩,却反而沁人心脾,令人神游物外。”这段话最能体现京都四时之美,而川端康成也一直在寻找这般景色下的古国传统。

枫树的老干上,紫花地丁含苞吐蕊了。自千重子记事起,树上便有这两株紫花地丁了。朝朝夕夕,远远凝视着,晚霞的影子已经淡掉,这两株树,一株凝视着一株,像是在巴望着重逢,却又带着犹豫,相遇之前,它们,又到底是如何分散的,没有缘由的分开,真是难以捉摸。

安静,优雅的紫花地丁,开在古都市街别人望不见的大树的阴凉下,蓬勃生气的绿荫遮蔽了它们弱小的身体,使它们终不相见。

千重子是绸缎批发店佐田夫妇的养女,而那家传统的店铺就坐落在京都市中心,五十年代以后,战争结束,受到新经济的影响,周围的许多店铺都纷纷改善经营模式,成了现代股份公司,而佐田先生依旧保持着传统的经营模式,把业务托付给掌柜,店里也保存着许多战前的老规矩。

千重子知道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弃儿,婴儿时就被太田夫妇收养,然而她一直是他们的掌上明珠,生活虽然比不上达官显贵,但是太田先生大半辈子的积蓄足够他们一家人过上舒心日子。

她是一个乖巧又恬静的女孩,一直帮着母亲打理生活,喜欢穿父亲设计的和服,就算街上许多女孩子都喜欢上穿各种样式的具有西方风格的衣服,她依旧穿着朴素的和服,看起来典雅,又大方。

她本身就生的好看。

织锦匠大友宗祝和太田先生两人是老友,在去御室赏樱花的途中,太田一家遇到了同来赏花的宗祝和他的儿子秀男。小道上,本来不善言辞的秀男却不由自主地说了很多,“假如说,千重子小姐站在中宫寺和广隆寺的弥勒佛前,真不知小姐有多美呢。”他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太田先生要他帮忙织一条腰带,手艺精湛的他知道是要织给千重子小姐,即使没有现成的图纸,依旧凭着精准的记忆织出了那条意境和谐的腰带,令太田先生刮目相看。这种爱,真是妙不可言,只是他深知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织匠,配不上端庄又典雅的千重子。

春日的溶溶暮色,宛如一片淡红的云霞,从西山一路笼罩过去,遮蔽京都的半边天空。

祇园会上,千重子独自去神舆前祭拜,在神舆面前,千重子看到有个姑娘在神前拜了七拜,光看背影,就觉得很眼熟,她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仅随着她一起拜起来,拜完以后,千重子开口询问,姑娘在拜什么?姑娘颤抖着声音,说自己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姐,而正巧,两个模样相像的姑娘最终在神舆前面相认,姑娘叫苗子,北山衫村里的那个姑娘,不久前,她们是见过的,只是那时苗子裹着头纱,看不太清容貌。身旁的朋友当时都觉得她和千重子很相像,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她居然再次见到了她,并且她们是血浓于水的双胞胎姐妹。苗子说,小时候父亲在做工的时候发生意外从树上掉下来去世了,不久以后,母亲也不在了,她在一户人家做工,一个人住着,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匆匆作别,人群再次冲散了她们,千重子只知道苗子住在北山衫村里,刚上桥头的苗子,正好遇上了秀男,秀男误将苗子当做千重子,并且准备织一条上好的锦带作为千重子二十岁的礼物,苗子以为千重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们的事情,所以替千重子答应了下来。

而千重子在另一头,又遇到了小时候的玩伴真一和他的哥哥龙助,龙助是大批发商的长子,也很喜欢千重子,甚至为了爱情放弃了继承家族的大业宁愿去千重子家做上门女婿接手濒临破产的店铺生意。

秀男去太田府上将画好的腰带设计图拿给千重子看,千重子吐露实情,将自己与苗子的故事说与秀男,她依旧请求秀男将织好的腰带送给苗子,她想把这份礼物送给她。而秀男将腰带织好送给苗子之后,在北山衫他们也聊了很多,侧过身去看苗子,她和千重子一样有俏丽的容颜,苗条的身材,只是她做过的活什远远比千重子辛苦的多,或许,这样的她,和同样是织工出生的秀男才相配。秀男约好在时代祭的那一天苗子穿着和服,戴着腰带,同他一起游赏.....

千重子曾去北山衫找过苗子,两个人在森林里说了很多,千重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苗子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有多不容易。那天,碰巧下了大雨,苗子很自然的放下手中的镰刀,弓着腰撑着衣服替千重子挡雨,群山不着痕迹的染上了灰色的雾气,两个小姐妹,就这样在森林里度过了整个下午。

千重子将苗子的故事告诉了养父母,他们不介意苗子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但是苗子不肯,甚至只是倚着天黑来到店里,和千重子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她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是的,她希望姐姐永远幸福,才不愿意留在古都,宁愿一直生活在深山,与杉树为伴,也不愿意扰了这一份清净。千重子呢,更是盼着苗子今后都可以如意安好,才会将这份爱深埋于心,希望妹妹过得更好些,不能丢掉的另一半,总要祝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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