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过往最深刻的一次离别,是和母亲一起返回老家,与父亲的告别。

父亲送我们到汽车站,在站里买了一些路上吃的食物,再目送我们上车。车要等一阵子,母亲叫他先回去忙他的事情,不用管我们。于是,他就骑着自行车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那么高大的背影,顿时却有一种悲戚的感觉。

形容一个男子,用高大二字,不只是对他身高上的赞美,还有人格上的独立。自带的一种附加条件。是相亲时最重要的抉择。

可是,透过母亲了解的父亲,只是身高上的壮大,独立其实并不符合。像个小孩子,整天嘻嘻哈哈,对于生活,没有任何想法与筹谋。不过,这是现在才知道的事。

小时候记忆里的父亲,喜欢逗我们玩,给我们买好吃的东西。喜欢把我扛在他的肩膀上,让我看得更高更远。他是一个有童心的人。

当我开始了解到他身上的担子,再也无法只是生出他是一个有童心的人的形象的想法。有童心的背后,还有认真。认真的工作,认真的待人,认真的生活。这里的认真,并不包括独立,他只是了解到自己是一个家庭的支撑,认真的负责。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到底该怎样的度过。

母亲有时候会抱怨父亲。他这个人啊,只知道老老实实的工作,挣很多的钱,心里没有什么货,一点儿也不懂生活。父亲的确是工作得太认真,生活得太随意了。家里都是母亲在掌管计划,一个月挣多少钱,要存多少,用多少,花在哪些地方,都一一记录。有时候,我想,母亲与父亲真是绝配啊,一个精明能干的母亲,一个踏实随和的父亲。偶尔的小吵小闹,都是父亲让着母亲,他总是选择沉默。他说,她闹闹,就过去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至消失不见,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母亲也忍不住哭泣。是舍不得父亲。与母亲分别,他一个人的生活会是怎样啊,他怎么老是长不大,总是让人操心呢。

后来,奶奶的一个远方亲戚结婚,要坐火车过去参加婚礼。父亲带爷爷奶奶过去参加,母亲叫我也跟去。我说,不是有父亲在么。你父亲这个人啊,太木讷了,一个座位都找不到,怕到时候把爷爷奶奶带丢了。这是母亲夸张的说法,但言语里其实是透露着不放心与关心的,怕上当吃亏。他太了解父亲的性格了,所以最后我还是跟了去。

父亲的性格当然是当代社会弱肉强食的生存状态所不容纳的,所幸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并不以自己是强势的性格而去欺压放肆的母亲。母亲深明大义,懂得如何去爱与尊重一个人,这让父亲的人生没有任何道理的去进行交付与信任。

一次离别,才真的认识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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