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突然被人按倒在地,一怔之下正待叫骂,头上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拳脚,他全身吃痛,挣扎不起,只得抱头蜷在地上,护住要害,口中不断讨饶。渐渐拳脚停下,他透过捂住头的双臂缝隙,拼命睁大肿成一条缝的眼,才见竟是一队游缴。
原来每逢华严寺庙会,街上人多事多,地方上总有游缴巡街,张全怕环娘有闪失,以“有地痞惊扰刺史府老夫人”为由,引了几位巡街兵丁过来,兵丁们似信非信,但事关刺史家人,跟着去一趟也不费事,便一路跟来,谁知远远的就有人认出,那车夫真是刺史府内宅的仆役,日常服侍女眷出门的,那辆半旧马车,更是郑老夫人专用。
他们急步赶到近前,正听见丁赖子最后几句话,这还得了,游缴们立刻扑上去,七手八脚将丁赖子按住一顿臭揍,为首的小头目一拳擂在他胸口:“原来是你小子,平日胡作非为也就算了,大家看李别驾面上不睬你,倒纵得你不知骨头几两重!今日惹到太岁头上,兄弟们,押他回府,禀告刺史大人发落!”
张全肚里暗笑,眼见这事儿成了。他看环娘搀扶着老夫人一起上了马车,要回刺史府,知道自己不便再留,免得被丁赖子指认出来,又要多费口舌,便悄悄趁乱走了。
18、
后面的事张全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郑刺史话中之意,显然认为丁赖子是受李宏指使,蓄意谋害他母亲,还有收买府中婢女云云,想来是环娘借着照顾老夫人,趁机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这事做得不甚光明,但我毫不愧怍,只觉快意:从此汝州除了一害,而且从明面上看,丝毫不关我事,我近日也将再升一级,不再是下品官员,真可谓一举两得,意外之喜。
放任自己欢喜了片刻,我又将整件事通盘回想一遍,李宏纵容家人横行乡里,毫不遮掩,留下证据无数,我递到郑刺史面前,他一意包庇,视若无睹,今日环娘和张全用这等构陷手段,却激得他立刻处置了李宏。这位郑刺史,貌似风流旷达,万事不关心,其实对威胁到自己的人下手十分利落。
再往深处想想,李宏已是一州别驾,日常政事往往可以不经刺史,自己决断,可一朝触怒真正的当权者,灭顶之灾转瞬即至。别驾这区区五品官职,还是远远不够高啊。
不过,仕途漫漫,年华易逝,三年之约已近,五品别驾勉强入得中品官员之列,将将够得上新安王府的门槛,我也该三媒六证,去提亲了!
前些年江山初定,由于先前的战乱中人口骤减,是以太宗登基后,颁令天下,男女宜早婚,则子女繁续,人丁兴旺,又有政令说,女子十七岁不嫁,其家缴纳双倍赋税。
不知道税官敢不敢去新安王府上催缴?哦,王爷不用交税,新安是他食邑之一,百姓赋税全是他的私产。这么说,琬如作为新安王的独女,一直赖在王府不出阁,大概也不至于遭人白眼。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早就揣摩过千百遍的腹稿写成一封书信,信写给我前任上司,新安太守郑则,恳请他让他家夫人为我做媒,求娶郡主,当然,只是先探探王爷的口风,郡主出降都要请旨赐婚,由宗正记录在册,才能行六礼,不过,只要王爷同意了,陛下大概也乐于成人之美。
约摸半个月,张全带回了郑兄的回信,只写四个字:静候佳音。这是……有希望!我一跃而起,无法言说此时的心情,快步在屋里走来走去,张全喊了我好几声,我都充耳不闻,他只好挡在我面前:“郎君,郎君!郑府君还说,不出数日,便有消息。郎君,是什么消息啊?”
我实在按耐不住内心喜悦,笑道“你家郎君要娶妻啦!”张全一愣,随即也是大喜:“恭喜郎君,贺喜郎君!不知未来主母是哪一家的女郎?难道是郑府君家?可他家女郎才五六岁,小人去送信时正巧见过,倒是十分乖巧……啊哟!”我顺手敲他一记爆栗,这小子,见我高兴,连主君也打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