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去考虑所谓公允正义凛然廉明一类…用来对审判加以粉饰雕琢的词,前提在知更鸟啼出挽歌、判决大放厥词之前。这座由欺骗与谎言构筑的城市中汩汩流动着黑色的血液,它如破竹之势冲刷着城中虚度天日又愚昧无知的人那本就颓颓欲倾单薄无力的信仰。…什么是信仰?是对万物秩序井然的一份执念、对梦境妄想中得到最高满足感的幻想,还是编造出来的海市蜃楼借此聊以慰藉的物什?…当风帆指向与航线脱节时,将船舵扭正、固立其根本航线便自然地、不请自来地继地成为了当权维护者、利益统筹者的首要目标。
显而易见那植于骨隙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使人们固执于追寻那虚无缥缈的自欺欺人而又愚昧无知的…所谓规矩,眸中暗淡覆盖尘埃,堪堪难拾的碎忆。…泛泛而谈审判的目的,若追根溯源则可归咎为人们盲目地妄图求得一种心安理得在午夜入睡的,映在社会中仍能顾影自怜的心理;也正因他们的愚钝与惘然兼杂无追求营造糅合而成的,难以用言语阐明的复杂情感与敬畏般的敬仰之心。…他们将迫切的希望与期盼强加到以负重不堪的“允正”之上,徒劳无用地滥用适得其反的卑劣手段,将秩序井然一词用的冠冕堂皇;可其光鲜外表下已被暗潮驳至千疮百孔,早已成为虚张声势的一团空壳。时代恩赐般予绞索置于我的颈项,固缚桎梏着一切它认为与社会性质相悖的理论命题。
奇妙又不可言说的是当人们怀揣罪过锒铛入狱后,他们赖以苟全自身的权利由它们的给予者——社会,堂而皇之地尽数收走;他们在徒有虚名的审判下反倒变得一贫如洗。那从天而降飘落在右秤上的残羽将天平表面所维持的左右平衡尽变为沉沉倾颓于一端的场面…它远远要比左秤盘上用以衡量的罪恶要深重许多。
我望着形销骨立的女爵缓缓垂首,荆棘王冠在枯槁苍发上被烛火映射镀上一层柔和釉色。“记录员…?”我交叠双手轻唤右席上各心怀鬼胎、被我暗划为虫豸豺狼的一类。失重的城孕育出原罪,对其甘之如饴的人匍匐在前摇尾讨好;同流合污者优先被这等社会接纳,后成为在城中随处可见的麻木皮囊。他们只,也只能是时代的附庸。…与他们不同,我将人性中或许尚存的怜悯和予以罪过的同情鞣杂凝为在颊边滑落的一滴冷涩泪水;…其实将它视作鳄鱼的眼泪也无可厚非,因为只有在摒弃一切杂念后,才能客观地对罪进行度量,并判以以相应的罚。若说荒谬至极如同闹剧般的审判何时拉下帷幕,…在我右手端置放着决定被审者后途的镶金法锤;对它来说,“公正”只不过是敲击垫木后震出的终声罢了。
也许仅凭主观臆断辅以审视度量来看她并无罪,她也理应无罪,但人们期盼看到的,只是结果会顺从他们所谓正义道路去往不归途。…也是,碌碌无为苟活于阴影处,吮吸城市流动血管中肮脏血液的蝼蚁们又懂得什么复杂的人情世故?理所当然地,总有人会成为乌合之众们的替罪羊,成为城市内部为抑住倾倒之势的祭品。“…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我轻声喃道,拿起法锤俯视周匝后将它砸下。…但至于谁被众人所叛,谁又被怂恿上风口浪尖,这和我毫无关系。我无暇顾及并将恩惠施予每一个亦或迷途知返亦或蒙受冤屈的被审者。
与恶魔缠斗许久,我们终究也会成为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