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印度”之三

玄奘法师,也就是我们民间俗称的“唐僧”去“西天”取经,发生的时间是贞观元年秋天,也就是公元627年的8月。

当时的“唐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印度求法?玄奘曾经在《大唐西域记》中给出过答案。唐初佛教内部“义类差舛”,同时“纷纭争论,凡数百年,率土怀疑,莫有匠决”。怎么解决当前佛教内部的问题,玄奘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佛教的发源地“遵求遗法”。李世民并不像《西游记》中写的那样,痛快地应允了这次“西天取经”,甚至还赠予“锦襕袈裟”和“紫金钵盂”,并且还抓了一把大唐黄土,希望玄奘不要忘记故土,等等,而是非常干脆地拒绝了玄奘的求法申请。不过,玄奘并没有按照朝廷的禁令行事,而是回过头便跟随往来西域的商人“往游西域”去了,此去整整历时19年,行程达5万余里。

李世民的反对,有其历史背景。唐初时,佛教势力相当大,上层权贵尤其信奉。寺院不仅占据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还对于唐朝政权产生了很大影响。所谓“窃人主之权,擅造化之力”,中国历史所有的政权基本上都是世俗政权,对于宗教介入政权有强烈的警惕性,而且,李渊父子自称为道家创始人老子李耳的后代,崇道抑佛,所以,对于佛教更加排斥。

李渊武德七年,朝廷中出现了一场辩论,太史令傅奕上表历数佛教的流弊,请求“除去释教”。李渊命令臣僚们进行辩论。结果,只有皇帝亲近的大臣太仆卿张道源赞同傅奕的看法,其他臣僚都表示反对,李渊最后裁决,傅奕胜出。不仅如此,第二年,李渊亲自到国子监宣布,道,第一;儒,第二;佛,第三。

再没有比如此清楚的表明宗教间的等级更说明问题的了。尤其表明观点的还是整个大唐拥有最高权力的人。这对佛教来讲,虽然未成劫难,却也是一场沉重打击。

基于此,唐太宗李世民对于玄奘西行的请求直接予以拒绝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玄奘不顾大唐禁令,长途跋涉,终于在贞观五年的年末到达了印度佛教最高学府那烂陀寺,他在此寺向著名的戒贤法师学习大乘瑜伽行派精深的《瑜伽师地论》、中观派的《中伦》以及婆罗门教的《声明论》。5年后,到达中印度向婆罗门学习《集量论》。随后又到南印度学习《大众部阿毗达摩》和《瑜伽要义》。长时间的精深学习,玄奘在印度名声日隆,开始逐渐受到当地佛教学者大家的重视。

贞观十六年,玄奘应东印度迦摩缕波国拘摩罗王和中印度羯若鞠阇国戒日王的邀请,先后前去会见,当年腊月,戒日王为玄奘举行盛大的曲女城之会,并以玄奘为论主,说法十八天,宣讲大乘佛学理论。次年,戒日王又在钵罗耶伽为玄奘举行七十五日无遮大会。所谓“无遮”,是佛教的用语,意思为包容广大,没有遮隔。《楞严经》卷一有:“如来开阐无遮,度诸疑谤”。后来,佛教用来举行以布施为主要内容的法会,每五年一次。在这场大法会后,玄奘辞别印度,开始归国。

玄奘从印度归国时,携带了大批佛教经典,经过今天巴基斯坦北部和阿富汗的东北部,然后从帕米尔高原南面的瓦罕走廊,于贞观十八年的春夏到达了于阗,贞观十九年正月回到长安。玄奘在于阗时,就预先上表唐太宗,陈述自己“见不见迹,闻未闻经,穷宇宙之灵奇,尽阴阳之化育”的经历,引起唐太宗的极大兴趣。李世民下敕迎接,玄奘进入长安时,“空城出观”,如此盛况与19年前的鬼祟出行恍若隔世。

唐太宗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改变,并不是他对佛教突然产生了兴趣,而是因为陌生的西域正是大唐的敌人西突厥盘踞的地方。对于一个拥有强烈企图心的政治人物,玄奘的沿路见闻无疑对于征服西突厥有莫大帮助。所以,唐太宗除了召开盛大的欢迎仪式,还在洛阳亲自接见了玄奘,甚至提出“罢道助秉俗务”,希望他能够还俗出来做官。不过,玄奘婉拒了唐太宗的征辟,只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撰写成册,这就是有名的《大唐西域记》。

虽然玄奘没做大唐的官,但是在印度求学时,通过自己与戒日王的接触,使其加深了对唐朝的了解。贞观十五年,戒日王还以摩迦陀王名义,专门派遣一位婆罗门为外交使节去长安通好。这位使臣在长安住了一年,第二年唐太宗派遣梁怀璥持国书,在这位印度使节的陪同下回访印度。贞观十七年,唐太宗派遣李义表、王玄策为正副使,取道吐蕃和尼泊尔访问印度,戒日王派大臣至曲女城郊外迎接,场面壮观,又率文武百官亲自接受李义表递交的唐太宗的国书。

贞观二十二年,唐太宗派王玄策、蒋师仁为正副使,再度出使戒日帝国。在这次出使期间,发生了一件非常有名的大事件,甚至成龙在电影《功夫瑜伽》中都演绎过这个桥段。当时,唐朝外交使团抵达印度时,正值戒日帝国国内发生内乱。此前一年,戒日王去世,大臣阿罗那顺趁机篡位,据说是拥有强大政治能量的婆罗门种姓集团对于戒日王崇尚佛教的政策极度不满,促使阿罗那顺发动对唐朝外交使团的攻击。也有一种说法是,阿罗那顺觊觎唐朝使团携带的诸国进贡的金银财宝,所以发动攻击。不管何种理由,可以肯定的是,阿罗那顺攻击了王玄策等人。王玄策与手下30人与阿罗那顺士兵交战,寡不敌众,箭已用尽,手下被擒,只有王玄策只身逃脱。

唐太宗选对了使节人选!

王玄策极其冷静,他并未被眼前的危险局势吓倒匆忙返国,然后陈诉自己遭遇,大谈对方不义,接着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而是直接跑到吐蕃,借了精锐士兵一千二百人,又从尼泊尔借了七千多名骑兵,与副使蒋师仁分兵两路攻打阿罗那顺。连续交战三天,大败阿罗那顺,斩首三千多人,逃跑溺水死亡人数多达一万。阿罗那顺看到情势大变,急忙弃城逃走,被蒋师仁军抓获。俘虏男女一万二千人,牛马三万多头。

这一场战争打的印度震撼惊惧。王玄策带着俘虏阿罗那顺于贞观二十二年返回长安,唐太宗大为高兴,命令有关部门祭告宗庙,并且拜授王玄策为朝散大夫。阿罗那顺此后一直住在长安,并且得到了唐太宗的宽容。阿罗那顺死后,还被雕刻石像,陪葬于唐太宗的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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