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粉尘挤在盛夏的天空,张开手,怎么抹也抹不匀,扑腾在脸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比从工厂烟囱里排出浓烟更具侵略性的敌意。
阿然就在这样的环境,在他的挖掘机里呆了六天。
今天是榆林片区完成拆迁的最后期限。
从现场来看,阿然和他的伙计们工作似乎完成的还不错,高低交错的住宅群早已变成一座座巨大的水泥坟场,密密麻麻地斜插着各类型号的钢筋,除了卡车和挖掘机开动时发出的轰鸣声,几乎听不到里面传出其它任何声响,宛如古代大刑伺候过的露骨肌肤,残存的只有疼痛后的记忆,连行刑时的狰狞怒吼都忘的一干二净。
机器与卡车挤出来的气浪,沿着所剩无几的危墙一路狂奔,带上的影子把墙上带圈的拆字映成了油画里才能见到的血迹干透后的暗红。剩下的气流失了力道,只能缓缓前行,伴着休息中阿然点上的香烟消失在这漫天尘埃里。
慢慢消失地还有这座在血色足迹下诞生,拥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古城,现在的它已无法动弹,只能安静地,慢慢被摁进这听不见任何声响的坟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