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萝卜生长的面积,随着喂养与切碎晒干的工作不断进行而逐渐减小,那个被移除绿色的土地露出了棕褐色的面积也不断扩大。和绿色的面积相比,尽管看上去也算不得多大,但也足以看出在不久的将来,那里将是寻不到一棵萝卜的荒凉。
错开周期,不仅仅是萝卜与萝卜之间,更是萝卜与其他事物之间。在我看来,萝卜应该是最容易种的庄稼了,只消把地打平整,撒上种子再翻一遍土,之后就不消管了。等过一段时间,也就是到这个时候,播早一点的就盖满一片地可以收获了。不过就价值而言,它应该是比不上其他作物的,因为种它不需要那么多照顾,种完就只等结果,并不用在乎它是怎样生长的。哪怕还未长成,中途突降一场大霜,全将冻死,乡人也并不以为可惜。不过霜雪将它冻死的可能很小,虽然它矮小,身体也是脆的,容易折断,但它的生命力却不逊于青松。即便大雪全将它们压倒,过后枝叶挺起又是一片生机。乡人来不及处理的萝卜,它们便在地里开花结果。当然这是乡人们所不乐意的,因为同时也容易耽搁其他庄稼的生长,不过却让整片冬日荒寂低沉的山谷增添了几分生机和色彩,为勤劳的蜜蜂提供了光临的场所。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它们度过了自己精彩的人生,宣告着曾经它们也在这个精彩的世界存在,并且履行着给猪豕们作为食粮的使命。直到七八月份的时候,树木茁壮,地间草势旺盛,在猪豕们不再缺乏食粮的时候逐渐退出历史舞台,重新进入新的轮回。
沿着乡人的小路继续走,方才远望的一片荒地可是近入眼帘了。荒地是翻过一座长丘到达的,长丘那边停留着年前欢快的氛围,空中亦也飘荡着欢快的空气。
从落尽秋叶的树木间纠缠挤压的枝条形成残破空洞的屏障中被划分的木檐灰瓦,从烟囱中滔滔涌出的绿烟缓缓爬上天际。露在青天之下的小洋楼,威严挺立地生长在大地的褶皱里。各家门前也都有一个嬉闹不止的孩童,他们仿佛是几颗揉皱的纸团,由风带着从村东到村西,伴随着的是他们惊扰天边正在沉默的黄昏的笑声和吼叫声,以及游荡在村口的牲畜归家的声音,唯独落下丘后这片寂寞的荒地。整片山谷,仿佛被灌成一个湖泊,一切都固定在了湖水给予的重压之下。
轻风抚过,在地上燃起了几缕烟尘,随即扑向路边的枯草上,挥洒在了它们身上,盖过旧层的尘埃。即便失去了生气,它们也伸展着生动的姿态,枯萎的枝叶提举着交缠在空中,接下那些从天而降的泥尘。再走几步,一簇鲜明的绿色闪在面前,显得格外醒目。虽也受经风处起烟尘的扑打袭击,却并不影响它在更高的地方托举一穗黄花,细细密密的,炽热如阳。在这个衰落惨淡的季节,就那样支撑着自己的身姿保持在荒芜中,尽显生机,永葆靓丽。尽管在这样的季节中,并非是有多罕见的一点绿,可却是它同样履行着的非同凡响的使命,将身配合于这个季节该显现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