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在写一篇文章：愿你娶我不后悔！”“真的？那你要加油呢，要不我就后悔了啦！”“你后悔我也不怕！我儿子长大了！”“你不就是仗着你儿子长大了吗？我也不怕！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过。”

　　这是我们夫妻通话中的几句，摘录于此，作为我此篇文章的引子。

　　十五年前的8月18日，只因为一本日历书上说它是女儿节，更重要的它恰是星期天你可以休息，于是已有身孕的我把它定为我们的结婚日。

　　说是结婚，其实就是用几十元钱宴请十几位无亲缘关系的熟人为我们证婚罢了。在那个已经非常讲究结婚排场的九十年代初期，我们没有新房，没有嫁妆，没有一丝一线，真正地一无所有。你是不高兴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你背对着我默不吭声，第二天早早地就去上班了。我们结婚的消息也是用写信的方式告诉长辈们的。

　　鲁迅先生“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中国人”，而我向来是不怕以最坏的命运推测自己的未来。深思苏武、阿炳的遭遇，听着《苏武牧羊》《二泉映月》，实则是我希望对将来心中有数；这两位的境遇是我对自己未知人生的最差参照和最糟定位。想当初，我要求你结婚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心理准备。你不乐意结婚，你认为婚姻只是枷锁，并不能证明两个人相爱，而不结婚也可以相爱一辈子，许多西方名人都是这样。那时我方知，你的思想很“新潮”，真正桀骜不羁；于是我不敢奢望我的婚姻能够有始有终。而被许多人认作“异类”的我却非常害怕世俗的目光，是一定要走这婚姻的过场：我希望有一个孩子，也希望我的孩子名正言顺（很遗憾那个孩子最终没能留住）；至于我们的婚姻能否长久，你知道，生活根本不容我有那样的自信。

　　子豪曾留言对我说：“路很多，喜欢走哪一条你就走吧，只要走在大地上，意识到脚下是无以伦比的坚实。”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人的脚下是没有坚实土地的。这种人在命运之神的驱赶下，只能慌不择路地往前奔，跑一步，是一步，过一程，算一程，至于前方通往何处有何变故？只有老天知道。不过我是幸运的，老天给我送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你！

　　自从我们踏上婚姻之路，你就义无反顾地承担了爱护我的责任。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的人，唯有你知道，我这也怕那也怕什么有损别人的事都不敢做；我的胆小、懦弱、自轻自贱、自怨自艾都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了你的面前。是你发现我心软好欺负；也是你了解我脆弱要呵护。记得吗？当我一次次被噩梦惊醒，我发现我已经被你温柔地揽进了怀里；一次只是感冒，看到你急迫地对医生说这说那、吃饭时也守到我身边来的情形，我知道，你是怎样地在意我；而当我找你吵闹你却唯恐我伤着了自己的情形，事后回想，比照其他身处狼窝虎穴的女子，我无论如何都是一位非常幸运的人！十五年了，你从不狠心伤害过我；相反，在外界世俗的伤害面前，你总是细心地呵护我。记得吗？宝一岁那年，那是寒假我们去姐姐家玩耍，一位当地自以为有身份的老妇人当着我的面，口若悬河地说你不该那么早结婚，你那么早结婚实在太可惜了，是葬送自己的前途。我听了她的高论就想：如果与你结婚的不是没有文凭、在农村的我，而是一位有高学历的女性，她还会当着你妻子的面那么说你吗？我默默地听着她声音洪亮的演讲，大家也都沉默着听她发表高见，她说完了，然后邀请你入座打麻将，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先回家了。我到家还没有三分钟，你也回来了。知道吗，看你那么快就跟回来，我心里热乎乎的。你总是善于用你的行为表达你对我的态度，以至于，我去河边洗衣服，你也要抱着三、四岁的宝坐在我身后。红尘里那些势利的、等待着幸灾乐祸的眼睛，他们最终改变了他们目光的含义。

　　我常常感到不如意。我以为我的父亲、母亲、丈夫，你们都不真心爱我，只因为命运把我安排到你们身边，你们不得不将就。而理智的我清楚，我这么说的时候是在闹情绪。其实我明亮的心灵非常明白，我的父母是爱我的，他们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我的夫君也是爱我的，他的那些牢骚只不过是希望我自己坚强起来而已。

　　是的，我以为我缺少爱的关怀，其实我一直被爱包裹着。当我说我父亲暴躁的时候，他宠爱我的画面一幅幅从我脑海闪过；当我认为我母亲无情的时候，我几乎同时想到了她的无奈；而当我怨恨你的时候，我更清楚，大多数情况下我是敏感多疑、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强加到你头上。我这是一种近乎于自虐的心态。相比我的父母，你对我更是上心。你看不得我伤心，我真正伤心的时候，你总搂着我心痛地说：“你要学会自己爱自己，自己爱自己比要求别人爱你强，你懂吗？懂吗？”你几乎以我的愿望为愿望在努力奋斗着，以期给我带来好的归宿。这些年，你一直在这么做。我就是木头，也早已空灵，我能不知足吗？！

　　其实，不管我怎么夸大自己的不幸，我知道实际上我非常幸运。也因此，我总期望自己做到最好，能有所作为，以不辜负爱我的人对我的恩情。我牵挂我的父亲，愿意他知道我想着他；我同样牵挂我的母亲，愿意她知道我爱着她。而对于你，如你所说，我确实对你非常之好，自信是一个称职的妻子。我喜欢包揽所有的家务。当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你与宝在客厅欢笑，我感到无比地踏实、幸福，我喜欢看到你们吃得饱饱的；当我拖地的时候看到你与宝一起做习题的情形，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当我们一起娱乐的时候，你知道，我们是怎样的欢快！对于家庭，这些年我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好好地挣过钱以补贴家用，可你知道我是许身理想了；另外使我稍稍安心的是，我过日子也不用花多少钱。知道我拿钱最开心的是哪一次吗？九四年五月一日我的小文章《心之所系便为家》在《深圳日报》上发表，那年我得了99元的稿费，虽然只此一次，却是我拿得最开心的钱了：这是我的热爱与我的劳动充分统一而获得的报酬！就此你该明白，你的妻子我不是懒惰图安逸不想挣钱养家哦。我们是该感恩的：我们的物质生活虽然简单，但我们也真正地幸福、快乐呀！

　　知道你桀骜不驯、厌恶约束和羁绊，因此我给了你全部的自由：不管你做什么，你有绝对的自由选择权、决定权！在你几次重大的抉择时刻，我能放心地放飞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我信任你的责任心，信任你的正确，我也自信对你的吸引力永久不衰！

　　唉，我唯一遗憾的是，我许身理想一生不变却不见理想的半点踪影！你知道我喜欢参照杰出人物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像一个真正的优秀人物那样名存青史的，可我的努力犹如蚍蜉撼大树！不过，我努力了，我也还在继续努力，即使我永远无法达到自己要求的高度，我无愧于自己美好的初衷，那么，我叹息什么呢？我该感到骄傲的，因为即使如蚍蜉撼树，我也会始终不懈、至死不渝、坚定不移地撼下去！你有此勇敢之妻，你会后悔吗？你要后悔吗？

　　子英曾留言对我说：“冬天毕竟过去了，春寒也会过去的，夏天会到来的，秋天也属于你。”“不管你有意或无意，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拥有了一个世界！”我想让她的话在我身上应验。我知道，对于我的生命，在你的努力下犹如冬天的艰难时期真的已经过去，我现在正处于走向成熟的夏季，我渴望有收获的秋天，因此我会全力以赴地去实现她对我的感知！

　　此文是谈婚姻、家庭，不妨再提子英与子豪。子英早说过她明白了你为什么爱我、选择我。她现在很成功，拥有自己的事业，她夫君的事业也如日中天，他们有房有车，她通过自身努力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我由衷地为她高兴！子豪亦如此。子豪夫妻举案齐眉、齐头并进，有事业有地位，我也是由衷地为他高兴！此二人使我万分欣慰的是，他们也都由衷地为我们的幸福高兴！子豪还评论说，我们俩的爱情、婚姻是现实中的神话。对照我们的经历和生活，他此话很中肯，因此我非常欢喜地接受了他的赞美！你呢？你接受他们对我俩的认定吗？

　　不错，我们也有过许多矛盾和摩擦，这些问题我在其他文章里说过，但它们真的像故事里的曲折一样，现在都成了过去时。记得那次我们讨论来生的情形吗？我对自己不满，说来生一定要做一个男人，像伟大的李世民、华盛顿那样，做一番真正造福百姓的事业。见我如此憧憬，你说“那我就做一个女的。”你和我约定来生，想来你应该是满意我的。我的这种猜测对吗？我不会使你后悔的，如果我还有什么缺点（毫无疑问这是存在的），我一定努力避免，我想你也能够一如既往地包容我！我们，正如宝这两天找到的歌曲《吉祥三宝》所歌唱的那样，“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现在，我感到前所未有地踏实、幸福、满足：我真心喜爱的几个朋友都过得很好，肖很好，张很好，大家都是在稳定、和谐的状态中进步。他们美满如意，我欣慰之极，更愿把我们的日子过成传奇。

　　夫君，看到这篇总结我们十五年婚姻生活的文章，你会会心一笑吗？嗨，我会打个电话问一问你的……

2006/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