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洱儿最近特烦我。
她把米线往桌子上一搁,热气腾腾的,伸手从包里拿出黑色的发圈,把头发扎成马尾,口红都没擦,拿起筷子,迅速挑出几根香菜,碗底的白菜被翻出来,她一头扎下去吃起来。
她本来都加很多醋的,今天醋瓶子就在她面前,她瞟都没瞟一眼。米线滑溜的在她嘴里飞去,胛吧着嘴,口红颜色就不明显了。
“你说你这几天装什么高冷,是不是犯贱没地儿撒,觉得我喜欢你,就肆无忌惮,你丫是不是自信爆棚,觉得自己随手一撩,就妹子一片,那好呀,咱俩就散伙好了。”
林洱儿突然飙出这一连串并没有疑问语气的问句。眼神漫不经心的瞟了我一眼,滑溜溜的白菜此时已被她赶尽杀绝。
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些话,三秒后就闷声回应了个“嗯”。她继续埋头吃着,并没在意,丝毫没有和我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几分钟后,她解决了这碗平淡无奇的米线,从假的香奈儿包里掏出12块钱,扔在油渍渍的桌上,起身就走,两个钢镚在桌上响亮的转了几个身。
我起身跟上,她的高跟鞋哒哒哒的踩在水泥地上,频率越来越快。我加快了脚步,始终与她保持三米的间距。
她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掏出手机,打了个快车,目的地是城北她家。我站在左侧,瞄了一眼她,也没搭理她,
等车的两分四十秒间隙,她打开微信迅速回了几条信息,嘴角翘得老高,又飞快的翻了翻朋友圈,眼神不屑的撇了一下经过的车流。
“我回去了,后会无期。”她傲慢的站在9月的夜风中,嘟起了小嘴,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送你回去先。”我漫不经心的说了这话后,车子稳当的停在我们面前,她并无任何反应,我和她并排的坐在后座,城市的夜景,亮的刺眼,一排排冰冷的向后倒退着。车内气氛有点沉闷,司机打开电台,主持人声线低沉的讨论着无聊的话题。我开了半扇窗,风声呼啸着,迅速的窜进车内,林洱儿的前额刘海被吹得飞起。她埋怨了一声,表情很糟糕,我把车窗重新关上,风声突然哑声,风速走了个托马斯回旋就无踪影了。
一刻钟后到达她家小区门口,老小区的夏末,蝉鸣还未休止,静谧中越发躁得慌,小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路灯显得格外的昏暗,今夜入秋起风,树下、门口已经没有闲适的老人坐着乘凉了,一路空荡荡的,鲜有几个行人。
29幢三单元,林洱儿准备上楼梯,她家住五楼,她好像并没有要道别的意思,径自走了上去,我在门口看着楼层的灯光一层一层的亮起又黑掉,到五楼时停止,她到家了。
我在楼下,捡了个台阶坐了会,掏出硬壳的利群,还剩三支,打火机的光特别的刺眼,但是能迅速点燃一支烟。
我并不是烟徒,一包烟能抽六七天甚至十来天,或者一个月。
一阵烟雾缭绕后,我把燃尽后的烟蒂扔到地上,皮鞋使劲的碾过它,起身抬头看了一眼五楼,灯还亮着,窗帘是拉上的。
林洱儿最近烦我,我是知道的。她爱我,也是人尽皆知的,我想,最近她烦我,不过又是在刷存在感,女生这点小心机,对于长期匍匐各类论坛,又深究过女人心的我来说,都是小kiss,对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无非就手插口袋,无所谓的哼哼小曲,晾她两日,甜言蜜语哄哄就好,屡试不爽。
这次,我又打算这样做,假装深沉抽根烟,表情冷峻又迷离,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楼上帘子后面,她肯定红着眼,专注的观察着你。我心里偷笑不止,为自己的机智毫不犹豫的打了满分。
今夜风景真不错,接下来又可以自由玩耍几天,我心情大好,拍拍屁股,决定走回去,四十分钟的路程,说远也不远。
大老爷们走路时都带风,我一直都这样认为,所以从跨出的第一步,我都觉得自己腿长一米五,每路过一个妹子,我都臆想她心中我伟岸的身影。诚然觉得,林洱儿说我装逼高冷,也不无道理,想来,我骨子里,满满的都是傲娇的自己。
第一天,恰逢周末,我睡的昏天暗地,傻逼闹钟今天还算乖,一直没吵我。我拿起手机一看,下午两点,随手一扔,一头扎进被子里。
五秒钟后,我猛的起身,迅速找出手机,“不对,今天林洱儿怎么到这个时辰,都没发来质问行踪的信息,我打开微信,没有;打开qq,没有;打开短信,未接来电都没有。
这丫头,昨个儿气还来劲了,都能控制自己暴躁的小脾气不发信息了,我服,重新倒床,躺尸一天。
第二天,一早醒来,跟着一群小学生队友打了一天游戏,每场结束,瞄下手机,要么微信亮起,发来腾讯新闻,要么就是该死的10086,像黏皮糖一样,发来各种欠费充值短信。这小妮子有点不对劲,忍耐力增强了呀,往日过不了第二天不是更新朋友圈,各种暗示我应该找她了,就是发来一个表情,发泄两句,我顺势哄两句,就屁颠屁颠跑来要我带她出去浪。
第三天,我比闹铃还起得早,第一件事就是拿过手机,卧槽,竟敢没电关机,我赶忙插上电开机,小妮子工作日比闹钟还准时的早安消息肯定错过了。然而,25秒后的开机,微信和qq里依然躺着腾讯新闻,10086还是那样执着地告诉我余额不足15元,提醒我要缴费了。我点进朋友圈,看看她有什么行踪更新,然而并没有任何她的讯息。心情莫名其妙的开始有点怒火,经验告诉我,再晾晾,她那样爱我,性子又急,迟早憋不住。这样一想,刚刚升腾的焦躁情绪迅速被我抚平,洗簌完毕,我悠哉的哼着曲儿去上班了。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又一个周末要到来之前,我从轻松到好奇再到不安,好像林洱儿来真的了,这事一反常态,我的倔脾气越发的激起又放下。
我是爱她的,这点毋庸置疑,虽然我嘴硬心宽,对她经常漫不经心。但是真要分手,这肯定不是我干的事。
我打算下班直接杀到她家,电话无论如何不能解决此时越发糟糕的现状。
她五点下班,六点就该到家的,我神情紧张了一天,眉头也皱了一天,从前两天隔一个小时看一次手机,发展成今天已经五分钟看一次了,中午播过几次电话,对方关机,什么鬼?拉黑还是没电?
五点半,我准时打卡走出公司,一刻也不迟疑直奔她家,半小时车程硬是堵成一个多小时。我嘴里骂着交通它祖宗,关键时刻只会坏老子大事。
一个小时后,我焦急地站在了她家楼下,我侥幸的再一次播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居然通了,我都感动的要哭了。
“什么事?”林洱儿语气明显的不耐烦。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突如其来的接通,害我超性感的声线迟疑成结巴了。
五分钟后,林洱儿面无表情的站在了我面前。人好似消瘦了不少,我即心疼却又倔强,向往常一样去拉她的手,心里想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样比较不失面子,免得惹来女人的喋喋不休。
她一把甩开我的手,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先是愣了片刻,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这样一来,我明显开始底气不足,饶了饶头,伺机改变策略。
“都分手了,你还来干嘛。”她眼神不屑的看着我。
“哎呀,开什么玩笑,气快消消,回头带你去你心心念念好久的那家甜品店,宝宝生气,会长皱纹的,看看,这几天一定在生气,细纹都出来了是吧。”我不容她生气的表情,自顾自的顺着气说着些有的没的。
“分手就是分手,没什么好说的。”林洱儿转身就上楼,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拐角上了二楼。
我他妈的转身就走,头都没回,甩老子一脸尴尬,分手就分手,别他妈隔两天就来求老子,就是撞南墙,老子也不回头。我挺起胸,昂着头,大步的往回走,掏出兜里的几支烟,他妈的全都抽了,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突然那么倔强,不肯再低头挽回。
是的,我们分手了,林洱儿蓄谋已久还是忍耐多时。反正我是可笑的自尊心,赌气的同意了。
尔后的几天,脑子像放了黑白胶片一般,每天把林洱儿重复的放映着,画面一帧一帧的定格又切换,阴魂不散,见鬼的是我还觉得她挺可爱。
生活慢慢进入正轨,一个认真,另一个自持高大又倔强,她拉黑我,又删除好友,各种社交软件取关,再无任何纠缠。
她消失了,三年的感情像流水账一样清晰,逐笔在记的时光,好似入秋的枯叶,来年新枝上,又是另一副光景。我慢慢的接受了这个仓促的结局。
虽然会偶尔想起那时的她。
头发柔软齐肩,老是扎个松散的丸子头,毛燥燥的,背带裤吊得老高,露出小半截脚踝,我老笑她是个现实版的超级玛丽,还让她跳跳给我看,她也会跳着突然转过脸,圆脸白皙,大眼滋溜溜的瞪得老大,时常朝我做个扭曲的鬼脸,我不耐烦又无所谓,笑话她的幼稚不成熟,心里却向往她愉悦而轻松的生活节奏。她也乐意我喊她任何好听的、难听的绰号。为什么分手那天,她一反常态穿起了高跟鞋,我至今不明所以。大概她觉得御姐范的高跟鞋,在说分手时转身哒哒哒离开气势更足吧。
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老是把自以为的成熟,展示给别人看,因为我老说她“你能不能成熟点。”
她的软肋,毫不保留的被我一眼击穿,我把自认为是对她好的,一步步强加于她,试图用成熟和现实改变她原本纯粹的模样。她无法在短时间里学会我要的成熟,她开始伪装着成熟,靠近我,而我一步步后退,一次次揭穿,拿着匕首刺向她的软肋。
于是,她终于要走了,一脸懵懂的样子,佯装生气跟我说分手。
而我和林洱儿,那个小屁孩,再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