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每一趟的来回苏州车票都小心翼翼地留着,想着要把它们贴在手账里,以后翻翻手账也是一种回忆。但一直没行动,以至于它们都在抽屉里落了灰。
没一座城市能同苏州一般,新旧交融得如此完美,以至于我们以为它们原就是一个整体。不过说实话,苏州真的很是适合当时的我,不仅仅是因为来回车票只要40块。
虽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远方,但我也偏要去窥探近距离与众不同的烟火气。
我的第一趟苏州之旅,是和一个同乡的学姐。那时候我们在同一家机构兼职,周末朝九晚五。会一起吃门口七块钱一份的牛肉汤,天冷了会买路边热腾腾的烤红薯,也会买冰糖烤梨,但不会同时买两种。
发工资的下班时间克制不住,就去吃一顿必胜客或是肯德基。
工作地方在少年宫,工作不难也不忙,但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因为你不知道哪个小朋友会突然在上课的时候号啕大哭,你焦头烂额,然后他告诉你自己想念家里的猫猫。
最后一次发工资的时候,负责上课的杨老师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不确定她问的是哪一方面,我回她说我可能会想买一个Kindle。
工资800,我买了一个958的Kindle,还有一个一百来块的外壳。那时我满心欢喜,觉得走路都带风,雀跃于自己拥有世界上最正确的消费观。我那时是坚信的,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学姐不一样,她不会因为想买某件东西缩衣节食,不会因为橱窗前好看的裙子挪不动脚。
她是那种一千五很好,但一千一个月也能够活得行云流水,月末还会有节余的姑娘。
奇妙就在于:一个女孩该有的漂亮衣服,精致物件,玩偶娃娃,她一件不少。
某天她轻描淡写地说工资能一分不差地存着。我震惊又羞愧,表示赞同之余手连忙把Kindle往包里推了推。
所以当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周末去苏州逛一逛时,我一口答应。理由简单:有人陪我,我还能省钱。
到达的第一个旅店,就在街边上小小的房间,洁白的墙上挂着地中海风格的船锚,窗外有红色的花。窗子、花、灰白的天共同呈现出淡泊凄冷的美。这样一看,房内地中海的风格装饰反倒显得做作。
我忽而有点理解苏州的美,温婉,清冷。像极了旧时深闺的少女,眼眸浅浅,任你号啕大哭或是开怀大笑,她不曾表露一丝不得体的情绪。你不曾见她多欢喜,更别说是痛哭流涕。
看似温柔亲和,实则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傲气。她不曾排斥你,但你总感觉与之格格不入。你想着罢了罢了,土气就土气,何必自讨苦吃,但不知不觉,又会对她心驰神往。
吃过小笼包后,晃晃悠悠地逛过一条斑驳的老街,阴冷的天气里中午的光束就像是天赐的珍宝。收破烂儿的老头摇着手里的银锤,车开得横冲直撞,路过我俩的时候用手把车刹住,用苏州话叮嘱我们家里有不要的东西记得找他。他往前开,中午的老街睡得很沉,只听得见他悠扬的吆喝声,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车响。
下午时候我在一家贩卖文艺的店里买了很多书签和明信片,每一张都极具苏州风情。
店家问我要不要寄给朋友,我拿着笔,想要给远方要好的姑娘洋洋洒洒写上一段寄托,提起笔,却发现当年说好一起游苏州的可人儿,现在我竟连她的收信地址都丢了。
夜深的时候晃悠回旅店,在一个大叔的摊前买了奶油草莓。关门之后,换上睡裙,头发挽起,将草莓洗净,放在干净的玻璃盘里,大口大口地把它们咬碎。齿间的酸甜让我来不及计算这一口可以吃多少份冰糖烤梨。
感谢奶茶的功劳,吃完草莓的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月色正浓。眼前是各种朦胧的画面。被雨淋漓的木窗,闺房里望向月亮的大家闺秀。头发微卷,旗袍半开,手握着烟枪的民国女郎。爱而不得的哀愁,老街尽头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她们都在脑海里缠绕不止。
岁月交替,年年复年年,又有多少楼台禁锢于烟雨中。脑海中烟火气里的江南模样,总带着江南美人儿身上独有的哀愁气息。
翻身起床,伴着学姐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小雨,将最后一颗奶油草莓放入口中。绵绵无尽的夜色里,奶油草莓依旧酸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