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名字起源于希腊语“anemos”---风 ------------题记
它白色的花瓣和绿色的枝叶仿佛不是来自同一个身体,在我手里的这一本画册里,它好像是诞生在雾气里。一层薄薄的纱布罩住它,软软的放在手心,这娇弱的模样看起来是禁不起半点风吹的,如何它却又被称作是“小风花”?
而更为惊叹的是它的名字不止这一个。在希腊神话里,阿多尼斯的血曾染红了它,风儿又把它从维纳斯的身旁带走。此后在美洲、欧洲、中国和日本到处都有它的面容。它和降落的雨滴同样的圣洁,同样清凉,它的白皙是褪去了血的红,那曾经是一场多么悲痛的洗礼。
说到洗礼,据传它又名为基督的血滴。它令每一位信徒肃然起敬,在很多的神学院里,都曾无一例外的种植着银莲花。基督的血滴——大片的银莲花就在他们的脚下,难怪他们要时常赞颂土地。
最有趣的是瑞士人了,他们面对着至美的花朵却只会想到那至毒的银莲素。再加上误食此花的人又会得严重的肠炎,因此人人敬而远之。不过,山羊这种动物却对它免疫,所以瑞士人又称其为“羊儿花”。而说起来,那白山羊的绒毛倒真是像银莲花开的花瓣呢。山羊横卧在茂盛的绿草丛里,谁能分辨那究竟是花还是羊?
我在这个夏日里唯一能感谢的是它带给我难忘的凉意,胜过一切为了降温而做的种种努力。我额头上至今仍有它浅淡的痕迹,这古老的不知是血迹还是白色的印章,让我升起一遍遍妄想。好像我的血液从此变的神秘起来,我的身体也是越加的轻盈。
然而我从未真切的瞧见过它,我那容易遗忘的病症,使我在合上书之后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每一次我都担心下一次即使它在我眼前我也未必辨识得出。我的愧疚也由此而生。以至于更加怯懦的竟发展成哪怕心里已千万次觉得它就是银莲花,却也不敢大声的说出来,我惧怕的是只要一开口说出一个字,它就会瞬间改头换面或是消失不见。我如凝视鬼怪般呆呆的和它对望,我们便算就此相识了,仅仅一面。
我们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没有下文。在我的记忆中,它似也不曾出现在任何一篇文章中,难道过往的文人们都对它视而不见么?只有我这般闲情能够狠狠的盯住它的一副水彩画不放。我的床上也幻化出了无数朵整齐排列的花朵。在我随意的躺上去了以后,便如圆润的贝壳一样被压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它们渐渐沉入被子里,花瓣四散。在这宛若白色的海洋里,月光被盛在破碎的碗里。没有比这一次的梦境更虚无缥缈了。第二天我浑身疼痛,头晕的厉害且又筋疲力尽。在此后的几天里,我在白色的病房里,数着点滴,翻看着几本旧书。
你到底在哪里,而我又在搜寻怎样的面容。图画总不能和实物相比较。而在这片弥漫黄土的地方,你定是不肯生长的。我渴望着能亲手栽培出来一朵,就如同能解渴一样。
在我眼里能看到的事物上,我期望着那就是你。你会从任何空气任何角落里生长出来。你会隐身在窗帘暗青色的褶皱里,藏匿于地板潮湿的缝隙。在我泼出的一杯水里也会凝结着你的露珠。你将自己绿色的根须混合在我镜中的长发里,我听见了你紧随飞鸟发出的鸣叫声,你在远山的丛林间慢慢变大。到处都是你,我的脚步逐渐的减缓。最后我看清了,你这些幻象却都是我的影子,我那浸泡在水里的影子。
连续几日里我没有再看见你,就像是遗忘了一本尘封已久的书一样,你和其它珍贵的纸页一同被锁在柜子里,不肯将一点墨香渗露出来。我终日沉浸在这湿热的水汽里,糊涂的睡去。忽然一道闪光雷电劈来,你硕大的根繁茂的叶就这样一下子在我睡梦中站立在山前。我赶紧抓住了你,在风雨飘摇中向着深渊坠落下去。
没有比这样的坠落让我兴奋了,尽管早已知晓那是梦,尽管那深渊也一会儿便到底了,我的双腿又抽起筋来,可我还是放心的将自己交付给头顶的那朵银莲花。
我等待一切梦境的降临,这是最好的愿望。
在几次大雨磅礴的日子里,我好像已然忘记了有这样一朵花的存在。我迫不及待的走向那淅淅沥沥的雨中,在静悄悄的深夜里,任由雨滴像讲述一段久远的故事般,一点点飘落在我身上。我身穿的一件蓝色的外套显示出其轻柔的气息。在每一个褶皱里,都隐藏这一股淡香。这和银莲花的香味竟出奇的相似。在我和衣而睡的这些早晨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那窗台上散落的几片破碎的花瓣什么时候才悄然消失,我问着周围的人,却没人回答我。
银莲花,在你的腋下,在你身体的各个角落里,如今是否还隐藏着几滴遗落的雨珠。现今,我又远离你到很远的一个地方去了,我们将不再相见我也不再能听你讲述那雨夜里的传奇。你是什么样子了,我听闻此刻又风雨大作,你有几朵花瓣又从玻璃上滑落下来,你定是被挤压得如同婴儿稚嫩的脸庞。可惜我只能在玻璃的另一面感受着你传过来的痕迹。这是被铁轨和洪水布满的沟渠。
昨天不经意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家乡的冬天。那整片山峦里遍布的如今才发现都是你的伙伴。我们称之为暖和的白棉袄也是你被抱在手掌上的模样。我看了看自己风尘仆仆的脸颊,也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在这就快变成第二故乡的地方里,依然孤独无依。所以我将自己寄托在你身上。你曾经在大洋彼岸飘扬的歌声:你是姑娘, 不,只是魂灵,少女苍白的脸,由星光,由气息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