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天,我在山沟里住,那山沟的上空有一座铁路桥,我每天两次仰视,看火车从云雾缭绕的桥上通过。
那时我看的是《金刚经》,揣摩 “两遍说法” 的异同和深意。常常在大雨苍茫的夜里有所感悟。
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那个梦里,有一个人用一个羊头骨将我的脑袋整个罩住,我只能透过羊头骨细小的眼眶望着外界,这让我感到窒息。
比较可怕的是,这个梦一连做了好几天。
有一天,一个访客告诉我,附近村里有一个“顶仙看事”的神婆,非常灵验,很多人来找她看病。我隐约感觉到我的梦似乎与这个神婆有关。
我装成有事相求的人,来到神婆家里,一进屋就看见她家供着的“仙家”,我感觉那些画像很诡异。
20160322
排队等待的人很多,我在一旁静静观察,那神婆问明了来人的意图后就跪在地上给那些仙家磕头,然后似乎在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对那些仙家叙述事由,随即她突然变了神情与声调,开始以仙家的身份“办事”。
我分辨不出她的真假,我不知道她是在装神弄鬼的骗人,还是真的有仙家上了她的身,那时,我还不太确定世间是否真的有仙家。我看着她不断扭动着身体,似乎在向人们表明上她身的是一个柳仙(蛇蟒)。
我开始怀疑之前的直觉,我每天晚上做的怪梦是否真的跟这个神婆有关,直到最后,我看见她从柜子里抱出了一个硕大的羊头骨,猛的扣在炕上......
我感到十分惊恐,同时,意识又有些模糊,仿佛那羊头骨一下子扣在了我的头上,梦中的哪种熟悉的窒息感猛烈地袭来。
我快速的奔出神婆家,一路晃晃荡荡的回到我的住处。
随后的几天里,那个怪梦一直纠缠着我,那种窒息感日益明晰,甚至有时在我白天打坐的时候,我都会突然感觉自己头上罩着一个硕大的羊头骨。我仿佛看到我自己变成一个人身羊首的怪物,在那里打坐念经,心中便升起一阵自怜,有无尽的酸楚在胸中盘桓。
20160324
我开始跟人打听那个神婆的底细,意外的是村民们对她的评价普遍不错,说她治好了很多人的病,惜老怜贫,不贪钱财。
思来想去,我准备在夜里去趟神婆家一探究竟。
我出门的时候是夜里1点钟,草丛中的虫吟和天上清冷的几点星光,让我觉得如在梦里。
我如同一个魂魄般,飘忽了半个小时,1点30分整,望见神婆家的大门。
门缝中露出的灯光让我既兴奋又紧张。迟疑了一会儿,我开始蹑手蹑脚的接近那扇门。
在别人的眼中,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在我的心里,我猜她多半是个道貌岸然的巫婆。每走近一步,我的心就更紧一重,我当时很害怕。
我在心里反复默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透过门缝向里窥视,院子里并没有开灯,那光亮来自于院中的灶火。那神婆三更半夜的在院子里一个人正炖东西呐!大量的蒸汽从那口大锅里飘出来,弄的满院子雾气蒙蒙。
令我惊讶的是,那老人一改白天行动迟缓的老态,动作显得异常灵活,她一会儿用大勺有力的在锅里翻动,一会飞快的奔向柴棚,动作轻快且敏捷,在她转动头部的时候,像鸟一样一顿一顿的。
我害怕急了,想离开却动弹不了,我的腿是软的。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那老太太突然转过身,对着大门,开口说话了:“小哥哥,进来呀!”
那声音年轻且狐媚,让人仿佛突然置身于秦淮河上灯火通明满载歌妓的画舫。然而,这声音却出自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之口。
20160327
时候是深秋,江风带着寒意。我夜不能寐,蜷缩在船仓里,透过小窗,与远处的几点渔火对视。
外面下起细雨来,打在仓顶的竹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打了一个寒颤,把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突然,江上传来一阵丝竹,伴有嬉笑吟唱之声,伸头探看,竟见一灯火通明的大船缓缓驶来。
大船停住,有年轻美艳女子若干立于船头,招摇呼唤,热情相邀,原来是一只娼船。告以囊中羞涩,不肯登船。
其中一红衣女子道:“我小妹曾经许愿,若能对上他的禅联五对,便以身相许,你个穷书生饥寒交迫,困于此地,何不以平生所学,换一餐酒饭,得一夜风流?”
于是登船,被簇拥着来到一扇舱门前,见一线光亮从门缝透出来,顿觉一丝兴奋和恐惧。
里面一个温柔清丽的声音道:
—— “上联:世界微尘里”
我想了想,道:
——“下联:人生大梦中”
——“万法一心,空不异色。”
——“一心万法,色即是空。”
——“看破幻影必然自在”
——“放下劳尘果真逍遥”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应如是观”
——“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皆无为法”
——“我给你来一个绝对:
"破除迷信:佛地天堂,养性修心,全是统治阶级欺骗鬼话。”
——我心中一惊,稍作思忖,道:
“保护文物:石雕木刻,包装粉点,皆属劳动人民智慧结晶。”
此联一出,众女子皆惊叹:“公子好文采!竟然连绝对都对上来了!快点进去吧!快进去吧!”说完嬉笑着散去。
我正迟疑,听见里面女子说道:“小哥哥,进来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