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湘边界有一官路,其通山城“茶峒”,此乃湘西边境,一溪、一白塔、一人家。
家有一渡船老翁,年过古稀,管船五十年载,横渡溪人,尽忠职守,淳朴善良,为众人所称道也。家中人丁单薄,独一孙女及一黄狗与之为伴。
因所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故孙女名曰翠翠。此女生长于天地之间,触目为青山绿水,眸子清明如水晶,灵气动人,蕙质兰心。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其乐融融。山川日月之下,岁月静好。
越溪进山行一里路可达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流水潺潺,池鱼游动;山路如弓弦,逶迤前进,缘山爬去,便至茶峒小城。茶峒山城依山筑城,临水处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沿河处多为吊脚楼,其余民居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水为财亦为祸,洪水泛滥,人财转眼两头空。山城人勇敢敏捷,不拘救人救物,执言仗义,边城汉子之风处处彰显。
边城人处事待人重义轻利,守信自约,其民风淳朴,远离尘嚣,令人心向往之。且边城人与自然为好,春日桃花处,把酒言欢不负好春光;夏日炎炎,紫花布衣袴做旗锦;秋冬萧肃,崖上的黄泥乌瓦,无不朗然入目。可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茶峒山城恰有一掌水码头名曰顺顺,为人大方洒脱,与人为善。家有两子,长子取名天保,次子取名傩送。顺顺重言传身教,二子耳提面命,视其父为榜样。年岁渐长,二子皆结实如老虎,能驾船,能泅水,能走长路;且性情和气,不骄惰,不浮华,不依势凌人。边城人皆喜二儿,笑称天保为大老,傩送为二老,此为小名,就此传开。
吾家有女初长成,喜上眉梢处不惊。
端午佳节,翠翠邂逅二老(傩送),少男少女初相见,情愫暗生。奈何情为何物,略知一二。此次一见,别过,两年。
又是一年端午时,天落行雨,机缘巧合,翠翠偶遇大老(天保)。天保一睹翠翠芳容,一见倾心。遂许媒妁之言,欲娶翠翠。
渡船老翁岁年已高,了无牵挂,唯系翠翠之终身大事。翠翠早年丧父母,双亲为爱自尽,独留此孤雏,孤苦伶仃,惹人怜惜。老翁乃翠翠之独亲,愈发怜之,爱之,如珠如宝。
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老翁亦不妄自做主,凡事以翠翠之意为重。尔后探得翠翠之心,情定二老。自古女子多娇羞,翠翠之情,起于心,止了嘴。大老二老均不知。
世间事,千回万转多波折。
大老二老坦诚心事,大老终得结果。情字当头,均不忍弃。老翁出一念头:不循决斗风俗,以唱山歌表爱意之礼代之。首夜,二老为歌唱能手,自然略胜大老一筹。大老心灰意冷,自愿认输,翌日便远走他乡,欲自行经商以疗情殇,不想竟溺水身亡。
此哀一传,闻者无不伤心欲绝。二老痛失手足,心如刀割,懊悔不已,自认老翁的主意间接残害了弟兄,故冷落老翁,婚事亦不再提。且说,当地中寨王团总愿以碾坊为妆奁,欲将女儿许配与二老。
掌船人顺顺本以儿女之情为重,本不干涉。奈何二子同爱一女,且大儿因故身亡,实在唏嘘,不免对渡船爷孙另眼看待,更喜王家碾坊之闺女。
王家的大碾坊抑或溪边的小渡船?二老如何择之,两难选择,只能模仿长兄一走了之,自下桃源归去。
老翁束手无策,走访边城数次,依旧无果。
忽有一夜,雷雨交加狂风暴雨,翠翠惊慌失措,老翁安慰之,后两人安睡。
次日,白塔崩塌,渡船不见,老翁逝去。翠翠悲恸不已,天地间,从此再无依靠。
边城人速闻之,皆伸出援手。顺顺家亦如此,不计前嫌,助翠翠完成祖父丧事。
老马兵素日与渡船老翁交好。老翁撒手人寰,令人痛心。唯继其愿,护翠翠左右,且代渡船一职。
边城依旧,白塔复原,碧溪岨边,一少女,一黄狗,一渡船,盼君归,望君回……
——— 沈从文 《边城》
P.
2017.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