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奶奶和外婆就说女孩要站有站像,坐有坐姿,笑不露齿,吃饭女孩不能和客人上桌,且不能发出声响,行为检点,少说为佳.不管怎么女性规范,家族就我和堂姐周小云2个女孩,和一大群从不受管教的野男孩一起,是有点委屈.
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一个月见不了一次,30岁的女,又是开明人士,不太理会奶奶的家规,只要我读书,其它一概不理会.母亲是贤惠的勤劳的,一辈子寡言少语,一个人在家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到生产队枪工分,很少和我交流,管理我就更少了,失去管教就也野性了.奶奶一直是个抢工分的好手,家里家外忙的一团糟.爷爷是个半瞎子,有眼疾,常年在家带孙子.叔叔家的哥哥弟弟带的仔细,对于我一个女孩,是不太费心的,管饭外,任凭我哭闹,练就了我的好嗓子,到现在我一天8个小时连续接电话都不嘶哑,就是这样的爷爷也去世的早,在我心里没有记忆和份量.
于是我大多数时间是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度过.仓库是村里最大木房子很高很阔,里面木梁横七竖八的,错落有致,夏天的麦穗,秋天的金黄色的玉米,黑黑的高粱,淡黄的小米穗都成捆的挂在梁上等着凉干.等到清闲下来,玉米干了,就从梁上放下来,平摊在一间宽阔的屋子里,全家族就坐在玉米棒子上,用木棍,竹竿敲打,就见玉米从棒子上飞渐下来,我们小孩就欢快的把棒子上遗留的稀稀啦啦的玉米掰扯干净.这样的日子每年都要坚持几天.高粱和黄豆,小米就不是这样的了.等到秋高气爽了,太阳好,没有雨,就把他们拖出来,整齐的铺在土塔里 ,到饷午,晒脆了,大人们就举起连枷,重重的拍打,翻过来再打.然后把秸秆空出来,放在塔的边缘,孩子们就在这些松软的秸秆上翻滚,打斗,跳跃.塔中央,大人们就用竹筛子过滤,把细渣滓淘汰出来,放在另外的土塔里,用一把火烧掉,应为这些渣滓风一吹就会到处飞扬.再细小的沙子大小的渣滓就用风车清洁了.风车转动,最下面的饱满的粮食哗啦啦的流出来,风车屁股上小渣滓就一股风般的飞出,这些飞出来的尘渣落在身上,奇痒无比,同样要烧掉.孩子们围着伙,开始比赛跳跃,从火堆上飞跃过去,刺激极了.我也一样跳跃,年纪太小,有次没有跳跃过去.小脚落在滚烫的火堆里,脚丫子都烧熟了,到现在伤疤累累,一个典型的扁平足.为此母亲是痛打了我一顿.
只有稻子,在秋收的时节,妇女们用镰刀割下稻草,一小困小困的横放着,男人们就在一个3平米的方木斗里,双手举起稻草,用力的在斗内壁上啪打,金黄色的 稻子就脱落下来,聚在斗底,力气大的本家男性就用箩筐装的满满的,然后用扁担肩挑到仓库外的土塔里晒干.稻草也会被扎成人型,晒在稻田的天畦里,干了作为耕牛的冬天的粮食.我和其他孩子一样,就在完毕的稻草垛子里捡寻遗留的稻穗,一小吧一下吧的放在背篓里,回家给鸡吃.大人们干的热火朝天,孩子们玩的兴尽.没有机械化,全部传承手肩背腿原始农业操作.
秋收后就是分粮,每家每户都用箩筐.就看见有人开仓用竹撮箕一撮一撮的放在一个箩筐里.2个叔叔用担子把箩筐抬起来.一个叔叔就看着一杆称,把秤砣往杆上移动,等到称杆翘起来不动了,吆喝着记下数字,粮食就分给了各家各户.,我想应该是分批的给,总之过程实在是美好.
凉水口中学四面环山,中间一个狭小的谷地,中学就在谷地最下游的小山上,沿河边2条弯曲的公路,奔腾的河流从2座大山的峡谷里一下变的平静,温柔了,宽阔的腰身,碧绿的肤色,摇曳多姿的山的倒影,每当朝阳和夕阳斜射,波光粼粼,沿河边2条弯曲的公路,曲折在山间盘旋,像美女独舞的飘带,一道独特的风景. 澧水河每一段历程都有不同的风姿.
四面环山,小溪流也潺潺而来,渐起一汪雪白的小碎花,就像恬静美女的胸花.峡谷的和风徐徐而来,香气四溢,浸人心脾,还带点汩汩的声音,如远钟在敲响,如古筝在瑟瑟,像少女在昵喃.河的2岸,村寨木屋林立,炊烟袅袅,水田乱七八遭的,纵横如画.
山上碧绿连天,树木繁茂,绿绿葱葱,到半山腰,基本只能看见悬崖峭壁,古树婆娑,再远,就是云雾缠着山尖约隐约显,流动似的远去,消失在天崖.
美丽的小镇,有上千的居民,各个民族群居,除了我们中学,还有一所小学,一个医院,一个区公所,一个信用社,一个粮店,一个竹木检查站,还有一个派出所,都掩映在苍松翠柏的里.人迹不多,慌乱不惊,闲暇悠闲.只有到了赶集的日子,周围各村,邻近的乡镇的人都来赶集就热闹非凡了.不到太阳出来,集市就是公路2侧,人迹多了.赶着牛车的歇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牛车上都是蔬菜,水果,粮食,有驮着马的,基本是木艺竹活,2边固定的摊位门面房基本是盐,酒,糖和锅碗盘盆,铁农具,花布,剪纸,也有小面馆,还有一段是小吃,炸油粑粑的,卖包谷粑粑的,开露天米粉店的,炸苞米花,卖冰棍的,卖肉的,卖鸡蛋的,卖山货的, 最下端靠近我们学校的就是卖牛呀羊呀马呀鸡呀,很是热闹,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竹背篓,里面满满的显眼.大家或站着招呼砍价,或老远打情骂俏,或狼吞虎咽蹲着吃东西,或在人群拥挤找人,或左右观光,任自己随着人流往来.偶尔有耍猴戏的锣鼓喧天,大家围着起哄刺激.老少皆大欢喜.
河流上游用大木船接送过河的人,下游的船更大,车往来都必须开到甲板上,慢慢的来回启运.在我记忆没有多久,上游就建起一座大拱桥,船只只有2岸的村民打鱼,运输农用物资柴火之类了.下游的黑脸艄公不见了,学校周围就静谧起来.
学校在小山包上,一边是临河的悬崖,3面是4人合抱的古树,古树下是白色墙面的低矮教室,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土篮球场,往山包上去是2栋宿舍,男女分开,宿舍后面是食堂,水塔,教师宿 舍.学生宿舍是大通铺 ,木架子上下2层,因为潮湿,下面都放学生的箱子,盆.上面是铺盖连铺.只要晚上一打熄灯铃,大家就飞快的爬上去.各自钻被窝,第二天起来,有被子掉了,几个人钻在一个被窝的,有根本就没有盖的,习惯了就好.老师基本是男的,女生的被窝也可以掀,毕竟都赖床不起,影响出操,上课.早上基本没有吃 ,上完3节科吃饭,休息后继续上2节课再吃晚饭,然后上晚自习.最难熬的上晚自习后,饿呀.大家基本是买师母们炸的油粑粑,没有钱的就给米,柴火换.师母们都是没有文化的妇女,至少有了收入,解决了吃喝.食堂是个可爱的地方,每个人自己在碗里放东西,学校负责蒸熟,菜钱是固定的,换成票去食堂打.饭碗里,五花八门,有白米,有玉米,有红薯,有土豆,还有干豆子的,因为穷,孩子门为了读书什么都吃,白米的很少,基本是杂粮.菜是冬瓜,萝卜,白菜,南瓜,豆腐,酸菜,零星漂着油花,要不是有盐和辣椒,基本是水煮的感觉.学校也有县上来检查的时候,给大家做肉打牙祭,欢腾的气氛不亚于集市.早早就排队,敲着碗,拥挤的给老师们做鬼脸 .分到肉后,发现没有几块,都是辣椒和酱油,就是味道香喷,很多孩子的笑脸在吃完后盖在碗里添的干净透彻,嘴巴咋咋只响.就是这样的衣衫褴褛的孩子,曾一度升学率在全县第一.吃饱了,就洗漱,男孩一律在山下的河里,女孩有澡堂,都是冷水.大部分女孩就在河的隐蔽的地方穿着衣服洗澡,轮流站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害怕被窥视.冬天就每周回家,在家梳理.学校也举行运动会,也唱歌比赛,最开心的是在草场看露天电影.只要放映,周围的老百姓都来看,从山区冒着黑夜,来回举着火把,也有用电筒的,离去的时候,各路人马像龙灯一样在黑夜里飞腾.
河流也有咆哮的时候,夏日,大雨倾盆,洪水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波涛汹涌,都快淹了公路,卷着黄土,枯枝,杂草,雷鸣过后,闪电划破天际,烈龙般的狂舞,四周不时有古树被劈成2半,吓的孩子们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云蒸霞蔚,雾霭流动,澧水河又平静的像少女,偶尔,看见天上的彩虹,那是仙女和董永在相会.树木更加苍翠,河草一顺的下流似的,河滩的石头光洁美丽,打鱼撒网的人更多,只有河水一如既往的清澈碧绿。
湘西美好的童年,记忆中最美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