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师门前的竹子林被傍晚的风吹得沙沙响,邓凡宜蹲在她家门前,手拖在下巴下,看着坐在竹制椅子上的郭老师,微皱着眉头,让眉心上看起来似有着两竖悬针纹,她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黧黑的手在认真地折着元宝,元宝在凡宜所待的农村,每逢清明或者有村民家里有丧事,都会来跟郭老师定制,郭老师家里还摆着几个大花圈,花圈的上部分是纸制的,用黄、黑色、还有白色作为主要的颜色,完成后花圈的两旁,还会贴上两行为亲人离去缅怀的话。
半响,郭老师咳嗽了几声说:“你想去大城市就去吧。”
凡宜是来跟郭老师告别的,郭老师写得一手好书法,凡宜有时候也会跟着她偷师一番。
凡宜站起身说:“老师,我这次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您保重。”她对着老师三个鞠躬。
郭老师继续低着头在折着元宝,直到凡宜走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摘下她的老花眼镜,有些模糊地看着凡宜的背影。
凡宜走在村子的泥畔上,夏季少雨,泥畔上的土壤干燥,踩在脚下,细小的尘土轻飞,泥畔左右两边是田野,村民种着应季的菜,走到泥畔的尽头,是一簇芭蕉树,翡绿的叶子上挂着丰收的芭蕉,芭蕉下开着的红色花在轻轻地摇荡着。
凡宜站在芭蕉树下,看着她眼前的这片池塘,池中的水下藏着游动的鱼儿,她闭上了眼睛,呼吸着她家乡里的新鲜空气,此刻她的心激动似是要蹦出来,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凡宜。”一位银铃般的声音唤她。
她睁开眼,看到喜娘有些迟缓的走了过来,步子看起来有些笨拙:“喜娘,你怀孕了吗?”
喜娘并没有回答凡宜的问题。
她盯着凡宜,把手放到凡宜象牙白的脸上说:“你长得真美。”
但她又随即放下手,像是生怕一件艺术品被她不经意破坏。
“喜娘,我明天就走了。”凡宜到底还只是个刚满19岁的女生,她迫不及待地想跟朋友分享她的喜悦。
喜娘看着池塘的另一端说:“我早说过,你迟早会离开这里,飞往美丽的地方,看,人与人之间真的不能比,我生来就是来受苦的。”
“喜娘,我们要靠自己。”
“我的人生已经注定了。”喜娘掩面。
凡宜低头看着她自己的双手:“就算人生注定,我们也还有自己的双手。”
喜娘沉默。
凡宜把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随车前行变换的窗外,她在想很多的事情,想她开洗衣档的母亲,以及郭老师,还有喜娘那天的话。
喜娘说:“如果有一天,我来重庆找你,你能否帮我?”
凡宜:“帮你什么?”
喜娘又一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