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只不过是春梦一场

身在南国的校园里,你是看不到季节在复制四季的模样。你也很难注意到花开花落,叶荣叶枯。这里的时间是很奇怪的,刚到这里你仿佛觉得它是凝固的,你又或许会认为它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永远重复着单调的工作。可它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也不会觉得枯燥。看!校园里的花坛仍然是一片春天的景象。在这样奇异的环境中,你会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橡胶树绿意盎然地张扬着,笔直的樟树也骄傲地吐露着新绿,一簇簇的紫藤萝更是毫不示弱地叫嚣着,深深浅浅的紫同疯长的苔藓一样,蜜汁似的把这个本应萧瑟的天地衬托得生动明快。只是在全球变暖这个强力催化剂的催促下,这种温热的气流包围的假象,还能持续多久?她不知道。

(一)

她知道的事大概只有一件:“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庄周梦蝶,望帝托心,原来只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梦有开始也有结束,梦醒之后便清醒了,梦醒便是结束的时刻。

暗恋了他100年,距离始终不远不近。就好像他是一颗恒星,而她是围绕着他旋转的行星。他是有着太阳一般的光芒,光彩耀人,一泻万里。而她充其量不过是一颗微弱的星星。他们应该永远是不会有交集的,确实也不应该有交集。就像加缪在《局外人》里的句子——“今天,妈妈死了,也许在昨天,我不知道。”对,在她看来,用类似这样的话形容他们最好不过。他们就是这样:他们有过交集,也可以说他们从来没有交集。

他和她相遇在一个阴雨天。那一天她好像很难过很悲伤,静静地躺在黑夜里,咀嚼着自己的悲伤和难过。但你相信吗?那一天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自己在悲伤什么。而那一天,他或许只是太无聊了,只想兴致勃勃地玩一玩吧,于是随意地把自己的流光抛射向宇宙,不偏不倚,正好一束强烈的光投射在她身上。或许是因为她很懒吧,纵然知道自己以前是可以发出光的,自己的光小到可以照亮一条小溪,大到什么程度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尝试着去知道或激发自己的最大的发光能力。或许是从来不屑去做这些,或许是没有丝毫兴趣。反正后来她一直都没有发出过光芒,一直都是像一个人单独生活在黑暗中,那是宇宙中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不被庸俗的人类看到的角落。

可是那一束光却像一个命中注定的劫,属于她的劫,她逃脱不了的劫。

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幻景。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强烈的光照在黑暗而深邃的世界中是这样的美,让夜从此不再单调,也有了红、橙、黄、绿、青、蓝、紫的神奇。于世人而言那是一个很普通很平淡的夜,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夜却给予了她一点什么,反正从那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

一天又一天,她就在夜里一次又一次地念叨着他,思念着他,守望着他的到来。她希望再次遇见他,她希望再看见那一束神奇的光。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她就一直静静守候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是否有意义,她或许只是想守候着,她相信他会再一次出现的。“他就像林中空地上的一个池塘,既清澈又深邃”,她忘掉了这是谁说的话,但这句话却在她的脑海里像百灵鸟一样清脆的叫着。一次又一次,她就这样想着他的深邃,他的清澈,他的喜怒,他的哀乐。她永远不可能看到真实的他。她只能去揣测,总之她觉得他是她喜到悲里的眼又或者是吸到肺里的烟。她觉得他开心一个小时时,她就会开心三天;她觉得他难过一个小时时,她会难过三年。反正她就是这样生活着。每当她精力充沛时,她会拼命地发出光芒,寻找他的身影,然后欣赏目所能及的景色,找寻当日自己看到的那些风景;每当想他睡不着时,她就时常在深夜的天地中遥望,对着阴沉的天空吐露一阵阵迷惘,悒郁,愤怒的烟雾。如果她觉得他也正难过地仰望宇宙时,她会更难过,她怔怔地想着,此时心脏很不是滋味,很痛很痛。感觉是不是被凶狠地狸猫抓了还是被小刀剐了?肯定是被无情的刀剐了!先是横着剐了一千零一刀,又竖着剐了一千零一刀,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每一刀下来的肉皆米粒大小,还会在刃尖一次次地跳动。她真的很讨厌他难过,他每次的难过都会在她身上反复上演,不断地让她的神经撕扯和沉重。

100年过去了,时间这个暴力而伟大的君主无情地摧残着世人的面孔,却始终没有催老她的心。尽管这些年来一路上的风尘仆仆,带给她只有疲倦,疲倦和疲倦。为什么她要这样生活着。有些时候她也会为自己难过,她会恨自己也会恨他。思念真是一剂香甜的毒药。不过她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是小猫小狗只要给它们吃的,就是换了环境也不会这样。她知道自己陷入了自己为自己设的局,她知道她在那个漩涡里挣扎。她知道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自编自演自导一场没有结局的独角戏。她告诉过自己要走出来,要为自己活,寻找那一份随心所欲的自然,不要再为他活了。她其实都明白:如果清醒着意识去选择自甘堕落,看着自己逐渐下坠,沉沦,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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