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从民宿中醒来,迎着街巷拍张美美照,火速杀去租车。
从披萨之城那不勒斯前往今天的目的地:庞贝古城。
时间尚早,我们就没有选择高速路,而是优哉游哉的驾驶着小小的车子穿梭在意大利的街巷当中。意大利小城的街巷大多狭窄,双向单车道,时不时的还碰到修路的状况,就更要慢慢等候了。
不同于罗马和梵蒂冈,小城里俨然没有那么的现代化和快节奏。整座城市更像是一个大梦初醒的人儿,还揉着惺忪的睡眼,不住的打着哈欠。上午十点半,路边的小店无论是面包店、餐厅、服饰店或其他,多半都闭着门。沿街的公寓楼里,横竖支出些晾衣架,或是架出一些花草,杂乱却让人感到更浓郁的生活气息。在道路转角处,偶然还能见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教堂,也算是小镇当中的一抹亮色。
被湮没的庞贝城
十一点,终于慢悠悠的开到了庞贝,这座被湮没了千年的古城。
在城外,有着熙熙攘攘、各式面孔和肤色的游人,有着青葱富有生命力的树木和花朵。这座已经死去多年的城池就这样沉默的被围观着,保持着千年前的模样。
来到庞贝,总会感慨它曾经的辉煌。依托于地中海天然良港,庞贝一度是罗马帝国第二大的城市。
宽广的广场与剧场、留在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栉比鳞次的店铺和市场,还有临街的酒店和面坊无不向后人昭示着自己的繁荣。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浩劫,我们根本无缘直面一座几近完整的千年古城,更妄论坐在古剧场的石阶神游太虚了。无怪歌德没心没肺的感慨:“在世界上发生的诸多灾难中,还从未有过任何灾难像庞贝一样,它带给后人的是如此巨大的愉悦。”
同罗马斗兽场不同,庞贝城并不是一个倍受岁月侵蚀孤立的点,而是一个联动而完整的面。它并不让人感到衰败,而让人依然惊叹于它的繁华:你会感慨原来在千年以前的城市里,就已经有如此之多的街道、如此之多的店铺、如此之多的装饰与壁画。
你明确的感觉得到它的生命力,和那些庞贝居民一样,从喧闹的广场走到酒肆,酒足饭饱后步入浴室,在一番暖水浴之后踱步到可以容纳五千人的大剧场享受一场歌剧,或是走到旁边的小剧场听一场诗歌朗诵。
你分明知道,这就是数以万计庞贝居民的日常生活,可身边偏偏连一个影子都没有——没有人与你把酒言欢,没有人从你身边驾着马车呼啸而过,更没有人站在那华丽剧场的舞台之中引吭高歌,只有清风穿过建筑的声音,呼、呼、呼。
透过城市,还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座湮没了庞贝的维苏威火山。它还同一千年一样,保持着一副平淡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脸色骤变再次喷发。
我想,如果在此时,又迎来一场火山爆发会如何呢?千百年以后的挖掘者是否会惊愕的发现,在一座古老的城里面,重重叠叠了一群不那么古老的先人?我们,又是否会成为后代眼中的文物呢?
灾难,只对灾难的当事者有意义,其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是一群看客。就像这座被熔岩凝固的城,一切苦难的印记终归敌不过无情的时间,被磨平,被冲淡,解冻在了千年之后。
被遗忘的马泰拉
从庞贝出发,我们前往今夜的下榻地:马泰拉。
马泰拉实际上是两座城,新城光鲜亮丽,而老城则是镶嵌在石壁之上的sassi岩居。当车辆渐渐远离新城时,喧闹的人声与车声都被抛到了脑后。一转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层层叠叠的光点妆点了整座岩壁。道路一旁是岩壁,一旁是深涧,风声与水声共同构成夜色中马泰拉的旋律。
捡一个路边的小酒吧做下,喝上一瓶当地的啤酒,和着夜色与月光,听服务生介绍着马泰拉的历史,好不惬意。
自旧石器时代起,就已经有猿人居住在马泰拉的岩洞中。这些岩洞作为人们的居所,一直延续了数千年。在过去的日子里,马泰拉的岩洞曾经庇护国被拜占庭帝国迫害的僧侣,曾经见证了领主间的混战,也一度成为了区域的经济贸易中心。
福兮祸所依,马泰拉的鼎盛也预示着它终有一天会走向衰败。衰败了的马泰拉,荣光不复,这漫山遍野的岩穴都是贫民的住所,人畜混居,瘟疫丛生。
卡洛·莱维1934年被流放到�这里,事后他将为期一年的经历如实写出,书名为《基督不到的地方》。书中写道:
在这些硬土壁上开出的黑暗窑洞里,看到的都是简陋得可怜的家具、床铺和破烂东西。地上躺着狗、绵羊、山羊和猪。一般人家只有这么一个窑洞,一家人都在这个窑洞里睡,男人、女人、孩子和牲畜都睡在一起。两万人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这确实是一座风景如画极美丽的城市,但也是一座令人触目惊心的城市。
这是一个为习俗和忧患所束缚的、与历史和国家相隔绝的、永远忍气吞声的世界。
1952年,当地政府把2万余户居民迁到马泰拉新城,石头城随即成为无人区。直至2002年《耶稣受难记》�在此取景,才重新让被遗忘的马泰拉回到世人的眼前。
听完这段历史,唏嘘感慨,一饮而尽瓶中酒。明月已高,照耀着不远处的教堂。这一切的苦难与新生,都在同一轮圆月的注视之下。或许一切的磨难,都是神的安排?
夜宿sassi洞穴改造的豪华酒店里。就在粗糙的岩洞中,燃着蜡,摆放着柔软而豪华的床。抬头仰视,洞顶还嵌着不知何年何月的基督像,一旁的浴室则是当年人畜混居时的牲口栏。
这一日里,我们走过了被湮没的城,来到了曾被遗忘的城。我们寻访历史,我们借宿历史,我想,我们本身也是属于自己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