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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吗？”
当他看见这句话的时候
有人轻轻拉扯他的袖子
往旁边看，沿着深褐色的木桌
一个短发女孩正盯着他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
她没有一点闪躲的模样
这让他有些慌张
她对他友善地笑了笑
然后指了指他手中的书
“这本书。”她眨眨眼“好看吗？”
他低头看看书，鸭舌帽的帽沿遮住他的上半脸
“还不错。”他回答道，脸却有些微微发烫
“是嘛，这样呀。”女孩回应着，
他不知道她的表情，也许是笑着吧
“不过，你只是和我说话就会脸红的样子。”
她调侃道，“这么害羞的吗。”
他尴尬地笑笑，也不回应
只是继续看着书，
里面是一个小孩子遇见神明的故事
挺老套的，不过挺精彩，稍稍让他感到温暖
当手指翻过书的一半，他隐隐约约感到女孩走了
那一闪而过的短发，扰了他的阅读
他看看窗外，橘红色的云徐徐飘着
像牧羊人夜暮归家驱赶的羊群
已经不早了，他想，走吧
当他走过旁边的位置，
他发现上面留着一张便利贴，是栗子样的
写着：
“既然你这么胆小的话，那就叫你胆小鬼先生吧。”
后面画着一只简笔的松鼠
忽然听见玻璃的敲击声，他看向门口
那姑娘看着他，“胆小鬼先生。”她做着口型
然后故作可爱的笑了笑，他有些无奈地笑笑
“再见。”他也做着口型
然后他低头看着纸条，那松鼠似乎让他有些熟悉
她认识我吗？他想，但是对于她，他并没有印象
他从来没认识过短发的人啊，他这样想
他并不擅长记住，甚至于他根本记不住
像松鼠把松果四处藏匿，但总忘记在哪里
但这让森林长大了，不是吗？
忘记也许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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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故事，就一定要提到长廊。”
正巧，他正走在一条长廊，但他并没有什么故事
他有些走神，满脑子是昨天的童话
“神明对孩子说，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但……”
回忆戛然而止
有人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喂，胆小鬼先生，好久不见。”他听见
好久不见？可是不是昨天才见过来着，他这样想
但女孩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只是自顾自地走在他的身边
他与她并排走着，她不慌不忙，很是认真
他悄悄瞥着她，今天她带着淡粉的毛绒帽
至于长相，他早就放弃记住了
只记得看上去像阳光，
看着她的帽子，他想，有点像一只企鹅
傻傻的，很可爱
阳光，长廊，姑娘，也许岁月在这一刻停下也不错
“别一直偷看我啊。”她停下，
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
“又不是不让你看。”
她向前倾着身
他找不到话说，只好尴尬地笑笑
似乎看见他的窘状，让她觉得很有趣
她笑着，“不坐一下吗？一直站着多累。”
她指了指旁边的长椅，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往最右边躲着
仿佛有魔鬼站着他的左肩
她也坐下，不经意地挪到他的旁边
女孩子的气息扑到他的身上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冬天，但是却有些闷热
银杏叶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落
像金黄的羽毛，一片轻轻落到他的手上
女孩看着他手上的书
“你很爱看书的样子，胆小鬼先生。”
她热烈地看着他，毫不遮掩
这会不像企鹅了，倒挺像鹦鹉的
他点点头，“那不介意给我看看吧。”
她向他伸出手，意外的，他没有拒绝
他把那片银杏随意地夹在书里，然后递给她
她看了看封面，然后念了出来
“你相信这世界有神明吗？”读完，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她与他对视，像念，也像问
“啊，我。”他停顿了一下，“我不怎么相信。”
“这样呀，无趣，但是，”她眉头微颦
“我相信噢。”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
“不告诉你。”她狡黠地笑笑
接着她继续翻着书，他看着长廊外，
人们三五成群，在早晨奔赴着各自的生活
耳边只剩下翻页声，他忽然想起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你叫什么。”
不知为何，女孩听见他这样问有些生气的样子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发梢
“既然你叫胆小鬼先生的话，
不如叫我勇敢小姐吧。”
“看你挺想要回去的，诺，还你。”
女孩把书放在他的手上，然后起身离开
他看着她走过满地的黄蝶
阳光透过她的短发
在地上撒下浅浅的阴影
他仿佛看见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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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本该热烈
但是现在它属于冬天
阳光带着月亮的清冷
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一句但是
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一道伤痕
“我当然相信世界上有神，
不然我们怎么会相遇。”
她这样想，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她用手撩拨耳边的发梢，
图书馆里，她安静地看着书，却有些走神
另一只手沿着木桌的纹路画着
想象着史诗或者是童话
直到带着灰色围巾的他坐到她的旁边
她并不意外，她猜到了他的习惯
他似乎有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像在人间苦修的僧人
但我又不是生人，她这样想，抽出准备好的纸条
她写，“胆小鬼先生，好久不见。”
然后像猫一样弓着腰，准备偷偷放在他的书里
还没能做成，就被他发现了，他抬头与她对视
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褐色偏一点红，像枫叶
不，像狐狸，带着警惕，但是很柔软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展示了手里的纸条
“好久不见。”她看到他做口型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忐忑不安
看起书来也是心不在焉，
连他走到她旁边都没察觉
他俯身下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手腕处露出来一条手链
串着钥匙状的挂坠
她看着挂坠心里一紧
手机里是他刚刚写的字
“勇敢小姐，要是你想说话的话，
用这个会比较方便(￣￣)。”
再下面是他的联系方式
字是很漂亮的，像他的手一样
像画出来的宝藏
“哦。”她小声说，“不能说话嘛，这么害羞。”
手却很老实地加上好友
“你好，胆小鬼先生。”她发道
“勇敢小姐，你好。”他回的很快
她正想着怎么回复，却看见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继续看书吧。”
“嗯。”她只好这么回道，
心里的腹稿没有说出的机会
她只好无聊地看着书，还好书还有趣
可是她怎么也沉不下心来，她悄悄偷看他
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仿佛尘世的喧嚣与他无关
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记住他的侧脸
过了一会，她鼓起了勇气
“你知道鸽子的故事吗？”她发道
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
屏幕里油画的鹦鹉正在梳理羽毛，
但是他没有注意，她生气地戳戳他的手
“喂，消息。”他才拿起手机
他看着字皱起眉头
“有印象，但是记不得了。”
过了几秒，她收到回复
呼~忘了啊，悲伤在她的心中泛起波澜
她轻轻地关上书离开，轻轻的，不愿再叨扰
虽然是曾料想过的结局，但即使做好了准备
听到答案还是有些伤心
灰云遮蔽了太阳，雨水就淅淅沥沥地下来了
从耀眼的，遥远的地方来了
雨幕里，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
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
“故事的结局很完美，但是……”但是
如果没有但是
是否她也会像流浪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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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雨，却讨厌冷风
可冷风和雨一定是绝配
这让他很是纠结
雨沿着他的脸流下
他现在并没有想着书
他觉得他疯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可是为什么？
那位，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他有些好奇
可是为什么？
她看上去不高兴，像一只生气的虎皮鹦鹉
不过，挺可爱的，虽然现在说这个很奇怪
但是他这么觉得
鸽子就在关于她的联想中浮现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他在雨里慢慢走着，直到头发湿透了才到家
泡沫粘满头发，他盯着镜子里的他
那个他看着他的眼睛
即使努力回想，但他仍想不起来
鸽子的颜色在他的记忆里显得模糊不堪
也许是灰色，也许是白色
可他清晰地回忆起这字眼
冲洗完，他坐到书桌前，
随手拿起一只笔，敲击着桌子
有些烦躁的心，在敲击声中慢慢停息
他开始翻找起他的书
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
怎么也找不到
心情又烦躁起来，他抓下一本书
动静太大，一本童话书落下来
一张皱巴巴的纸，显然被揉皱了很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把它舒展开
纸的最上面画着一个月亮，
字小小的，歪歪扭扭，但还能认清
是“拾月的童话。”
这几个字像火花
沉眠的记忆像野火一样在心底蔓延开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但耳边似乎传来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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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鸽子是忘不掉的倒影
雨，与敲击声，少年看着雨里的少女
不安感笼罩了他，少年莫名其妙想着
他必须做点什么才好，
即使不为那位像迷路的鸽子一样
四次打转，找不到方向的少女
算是为了自己吧
得做点什么才好，他冲进雨中
像安抚受伤的小猫，他伸出手，语气尽量放缓
她并不搭理他，他默默坐到她的旁边
傻子一样，两个人一起淋着雨
寒冷和心疼，让他又想起鸽子
鬼使神差的，他抓过女孩的手
“让我带你走吧。”少年盯着她的眼睛
意外的，她并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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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窗帘之后，房间里风格迥异的画
在黑暗中并不明显，只是表明自己画室的身份
少年轻轻擦拭着女孩的头发
她抬头与少年对视片刻，又移开目光
撩拨着自己的头发
“你的画？”，她突然问道
少年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笑着说，“不喜欢。”
见她不回话，他补充道，
“这是叔叔的画室，放心，他不常来。”
“你在这里干嘛。”她又问
“我有病。”他回答地漫不经心
“哦。”她显然不太满意
少年离开沙发，刚走到门口
“喂，我可以待在这里吗？”她小声的说
他也不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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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潮起潮落，后面怎么了
冲上岸的仅有碎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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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有什么病？”
少年洗碗的手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擦干手
“诺，你看。”少年走到画框前，拿起一只笔
一握紧，他的手就颤抖起来
“我的父母都是画家，”他放下笔，摆摆手
“而我，废物一个。”
少年的语气是轻描淡写，
女孩却明显感到他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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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他停顿了一下，“而且，小鬼，
我挺怕你的。”
“我又没说是你，自恋狂。”她叫嚷
见他不为所动，气势弱下来，
“哦，知道了，胆小鬼。”
————
雷声轰鸣
“一起睡？”她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不行。”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有些无奈道，“我收留你不是图你什么，
你就当我雇了个厨子，行不行，嗯？”
“哦！你就是不敢，胆小鬼。”她生气的跑走
————
“喂，你不能握笔，那你每天在画些什么。”
“不是画，是故事。”
“噢，看看……情节挺老套的。”
“是么。”——纸被揉成一团
地上，俨然有了个小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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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朋友？宠物？
还是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女孩说话间带着哭腔
语气越来越弱
少年俯下身，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眼睛里有些纠结和愧疚
他认真地说，“我挺怕死的。”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每说一句要停顿个几秒
“你是我的勇气，让我不再害怕未来，
所以，我决定好了。”不等她说话，
少年用力抱住女孩
女孩轻轻把手放在他背上
“你要走了？”
“嗯，治病，地方很远，而且手术风险很大。”
“哦，骗子，你明明答应我的……”
“我想活着和你在一起。”
女孩抓紧了他
体温逐渐上升，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气氛有些让人着迷，
“喂，胆小鬼，给我讲个故事吧。”
女孩放开少年，在一旁翻找出一张揉皱的纸
少年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念了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大森林……
坏记性的松鼠终于想起来鸽子是它最好的朋友
它欢快地蹦过去，紧紧抱住鸽子，
我永远不会再忘记了你，它这样说”
————
鸽子吊坠和钥匙碰撞出哗啦啦的声音
“诺，钥匙。”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快和你家人和解吧，他们应该担心坏了。”
“他们才不会，不对，你怎么知道。”
“原来你不知道我是神啊。”
“呸，自恋鬼，不说算了。”
“快答应我。”
“好，知道了。”
女孩看着钥匙
“不是你叔叔的吗。”
“骗你的。”
“骗子，嗯，你干嘛……”
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替我保管好，我走了，再见。”
“傻子！我不在，你要怎么进来。”
“备用钥匙。”
少年手揣在兜里，往前走着
他不敢回头，怕某个傻子会哭
看着少年渐行渐远，女孩对他的背影喊着
“胆小鬼！你不许忘了我。”
他装作没听见，
只是在心里默默道
“会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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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和松鼠是逃不掉的报应
从记忆中抽身出来
他如同溺水般的难受
过了好一会，他下定决心，拿出手机，
他发道：
“勇敢小姐，我来找你了。”
子夜，少年的影子在路灯下忽明忽暗
他看着远处闪耀的车灯，遥远的，小小的
他忽然想起故事里的话
“森林如此黯淡，是因为有白花在闪烁。”
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
冥冥之中，他觉得她在那间画室
去的路随着回忆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边上车他边想
一定在的，犹豫不决的孩子已经许下愿望了
高傲的神明，如果真的有神明，
一定也愿意实现的吧
当他站到熟悉的门前，取下手上的手链
他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居然没发现她是谁
变化挺大的，他想，嘴角微微上扬
他开门——
画室里空空荡荡，画早被他卖光
他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沿着台阶上了二楼
走过客厅，走到他的房间前
熟悉的门上是陌生的贴纸，
不同于两年前的样子
他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锁了
这让他半是欣喜半是无奈
他拿出手机，
“开门。”
“哦。”
“开门。”
“凭什么。”
“钥匙还是我给你的。”
“给我的就是我的。”
他看着她回复，轻笑一身
靠着门坐下
想起她以前的样子，
他的心里某处好像被触动
“让我看看你，好久不见了，想你。”
他发道
“烦人。”
过了五六秒，她才回道，
他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赶忙起身
门半开，他推门而入，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她有些紧张地坐在淡绿色沙发上
像黑夜里白玫瑰在绽放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气氛沉默得有些让人寒冷
看着慌张的他，她叹了一口气
“过来！”语气是不争气的
“嗯？”
“过来，不敢吗？胆小鬼，先 生”她不满道
他只好向她靠近，站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站起，手握拳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轻轻的，“装的不认识我？”她问
他并不回答
只是稍微俯身与她平视
“变好看了，小鬼。”
借着月光，他仔细端详着他的姑娘
“哦。我可不是说这个。别转移话题。”
他突然捏了捏她的脸，
“你知道我记性不好的。”
又撩了撩她的头发，站直
“什么时候剪的短发。”
“之前，嗯？难道你说靠发型记住我的吗？”
“确实。”
“你就是故意不想认我。”
“不过，看你还活着。”
她把头转到一边
“手术应该没事的样子。”
“原谅我了？”
“才不，我很生气！”
果然她生气起来像鹦鹉，好可爱
他忽然想到
“对了，干嘛到了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来……”
他看着房间的角落，还没说完
“你搬家了，还不告诉我，你还敢提。”
他向房间的角落走去，拿起一幅画
是他画的她，
画里她坐在图书馆里，拿着书笑
笑得像天上的繁星
然后他把画框拆下，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诺，这不是。我不是写了个纸条说‘在画里’吗？”
女孩有些心虚的笑笑，
“你自己不写清楚，
我找不到都怪你，不理你了。”
他笑笑，再次向她走去，
“那我亲爱的勇敢小姐，
我是不是还欠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把她抱入怀中
少年与少女的身影重叠
月色似乎有些醉人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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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喂，为啥你听见鸽子的故事，
没有立马想起来我。”
“小傻子，那种故事，
我写过这么多，哪里记得。”
“可是我很喜欢那个啊。”
“我知道啊，所以我现在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
“因为它是我们的回忆，
我不想把它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