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也许知道自己未来的角色是什么,也许还不知道。但是当大家都在和泥巴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叫“爸爸”。
在山东省某犄角旮旯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里,一个男婴呱呱坠地。他嘹亮的哭声映衬着周围人的欢笑声,显得格外高调。忙前忙后的大人们眼里乐开了花,“祝贺啊,生了个大胖小子!”各路亲戚都挤在这小院子里,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这是庆祝满月酒的排场。这边都有这个习俗,生了孩子满月后在自家院子里摆几桌流水席,众人吃吃喝喝,眼里都是刚上来的肉食,毕竟那是1969年,只有在喜事面前,大人才愿意杀头猪庆祝一下。
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出生也能有如此大的排场。
他跟邻居的孩子光着屁股长大,家门口有一条小河,他经常去游泳。等他长大他才发现,那水仅仅没过他的腰部,而小时候,那里就是他成长起来的地方。他和小伙伴会在河里摸鱼,还会用网兜抓小鱼仔。他最喜欢下雨的时候,大雨会促使河水暴涨,雨水混着河水直接溢出来,流到他家门口。全世界好像被水覆盖,这时候他穿上蓑衣,拿着一个塑料盆就去摸鱼。这时候泥鳅最好抓,一抓一盆,还有那种小鱼,一群群的直接撞到他的小腿肚子上,他直接把它们都收到自己的小盆里,走不远盆子就满了。他满心欢喜的把这些带回家,中午一家人都会吃上新鲜的鱼汤。
只要不读书,他干什么都很厉害。爬树、游泳、撒谎、打架,他不是那种很乖的小孩子,经常闻到别人家的肉香就蹲在门口不走了。由于家里不经常吃肉,他一直处于很馋的状态。好不容易买一次肉吃他的眼里只有肥肉,就是那种炖菜中切的厚厚一片,咬在嘴里肥肉与味蕾碰撞,洒出热油的瞬间让他觉得特别幸福。他除了上学,其他时间就帮家里干活,家里有十几亩地,只有一头牛,他除了下下地,每天还要给牛羊割草,给它们喂食。
他逐渐发育,越长越高,才十五岁就已经是家里最高的了。他的饭量也变多了,但是由于营养跟不上他长得黑瘦黑瘦的。他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女生,但是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初恋和早恋。那会儿的感情属于最纯洁的时候,他会为了多让女孩注意自己好好学习,想要有出头的机会。那时候他开始思考人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当他再次回到自己家的小院子,一成不变的一切好像压抑了他想要飞翔的翅膀,于是在思考之下,他决定做个手艺人。
那是1985年,他决定做个手艺人。虽然那会儿全中国都处于热血澎湃之中,他还什么也不懂,于是他决定学门手艺。在亲戚的积极引荐之下,他去做了木匠。在他们那村,木匠的地位是很高的。谁家里需要添置个家具或者要办喜事置办家具的时候,都要先请木匠吃个饭,然后准备好材料,把木匠请到家里来做活。一家人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生怕怠慢了来家做活的工匠。他也想这样受人尊敬,于是开始拜师学艺。
他利用不上学的时间踏踏实实学了几年手艺,转眼就到了要考大学的时候。留下来做个木匠还是出去读大学,他选择了大学。他开始很努力的复习,每天的活依旧照干不误,就这样哼哧哼哧的复习了一年,高考的时候还考了一个不错的分数,他终于要走出农村,去从来没去过的城市看看。
那时候,他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镇上。从家里到镇上要用将近大半天的时间,一年也没去过几次,也只有在过年置办年货的时候会多去几次。他不太习惯城里的生活,他习惯了田野、蓝天和溪流,他的身体只有在土地上才能真正获得自由,从他一出生就决定了,他是农民的儿子。
后来他去了城市,读了大学,眼界开始开阔,他开始进一步思索生活的意义。大学里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逐渐清晰人生的方向。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小农村,也知道自己未来将度过更加精彩的人生。
头几年的时候他自负、骄傲,当然也很有能力,他做过很多种工作都不能有定性。因此他走过很多弯路,吃过很多亏,也栽过很多跟头。他也会对未来犹豫不决,也会想要去像很多人一样下海做生意,他一生都在追寻自己人生的意义,一直都在渴望打破命运烙在他身上的印记。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开始抛开过去的自己,开始踏踏实实的认定一个工作做下去,他越走越有力气,越走越勇往直前,因为这个时候,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光着屁股满街跑的男孩,也不是那个打架滋事的小伙子,也不是那个纠结未来的大学生,现在,他有一个新的称呼,叫:
爸爸。
那一年,是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