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卖身
江耀平刚才在走廊，隐约中也听到了一点梁院长和伍医师的对话，但他对这些司空见惯的事不感兴趣，刚才他正在和梁院长推销进口的呼吸机和心脏起搏器，正聊到回扣的时候就被伍医师打断了，现在见到伍医师走开了，又回到了院长办公室。梁院长和江耀平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他们很快便达成协议，江耀平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红包，压低声音对梁院长说：“这个月多亏了梁院长的帮忙，咱们合作愉快。”
梁院长拈了拈红包的份量，微微一笑，说：“江老板这个月的生意不错嘛！”说完就把红包塞进抽屉里。
江耀平离开院长办公室，又先后到妇产科、妇科、儿科、内科、外科等各个科室，把一个个份量不同的红包发给各科的主任，毕竟自己能销多少药就全靠他们的处方了。
江耀平最后来到的科室就是骨科，这时于大娘他们还没离开，他不能当着患者的面给伍医师递红包，就一手搭上伍医师的肩膀，拥着他往屏风内走。
进到里面，江耀平拿出两个红包，对伍医师说：“老同学，你开的特效药也太少了吧，这个月的月绩都比不上儿科的了，这分红我都看不过去，自己另给你加了一份。”
伍医师接过红包，说：“老同学，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啊，我知道你的药品和医疗器械都是过得去的正品，才没有拒绝你，当然，上面有院长压着我也拒绝不了，但你这样做自己又赚不到多少钱，又提高了病患的负担，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江耀平叹了口气，说：“现在做生意都这么做，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知道这样做没个好报应，可是……”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什么报应能让我更受不了的呢？”
伍医师沉默下来，拍了拍江耀平的肩膀，说：“兄弟，别难过了，乐观些吧，羡慕你的人还是挺多的。”
两人从屏风内走出来的时候，于小兰也办完入院手续拿着押金单走了进来。于大娘看了看伍医师和江耀平，对其他人说：“咱们不打扰伍主任了，到病房去吧。”说完便后退着走了出去。
江耀平看着于小兰的身影，怔怔地愣住了。伍医师用手指戳了戳他，说：“看什么呢？一把年纪了也不收敛下。”
江耀平收回眼神，对伍医师说：“哎，你看这姑娘跟我儿子配不配？”
伍医院瞪了他一眼，说：“不配！”末了，又加一句：“积点阴德，别祸害人家姑娘。”
江耀平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说：“他们就是刚才你跟梁院长说的那个人的家属吧？”
伍医师点点头，回答说：“是！”
江耀平接着问：“他们现在正在为钱发愁是吧？”
伍医师缓缓在他对面坐下，他知道这家伙想说什么了。
江耀平不理会伍医师的眼神，继续说：“他们没钱，可是我有呀，只要这小姑娘答应做我儿媳妇，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听了江耀平的话，伍医师渐渐陷入沉思中。江耀平说得很对，于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而他家能拿什么交换呢？可是卖身这种想法，难道不是旧社会才有的吗？这种做法明显就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可是如果江耀平肯出钱，于小兰又感意报恩，这不算是卖身吧？伍医师脑中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他又习惯地摘下眼镜，但这次却没有用绒布去拭擦，而是双眼定神地望着眼镜上的两块镜片，仿佛看到一块镜片映着于小兰的影子，一块镜片映着江振坤的影子。他默默地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江耀平说着：“不配、不配！”
在伍医师自言自语的时候，江耀平已离开医院直接来到了对面的银行。江耀平是银行的VIP客户，大堂的经理见到他，马上热情地把他引进贵宾室。江耀平没等他泡好功夫茶，就直接说：“给我取十万现金，要现金。”边说边将早已捏在手中的信用卡递给谢经理。
谢经理叫了一个银行职员过来，让他马上到柜台取款。他知道江耀平这种顾客，一次提款几十万是常见的，但提取现金却很少见，除非是收购极其昂贵的草药或熊胆、牛黄之类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从山民手中收购，信用卡对他们不起作用。
“江老板又从哪儿找到什么珍稀药材了？”谢经理将泡好的大红袍递过去。
江耀平品了一口茶，略有点激动地说：“这次我遇到的是千年难遇的宝贝，这十万元不是货款，充其量只能算是订金。”
谢经理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哪个山民挖到了这么好的宝贝？十万元只算是订金？不过他一点不怀疑，江耀平沉浸商海二十多年，早炼就了火眼金睛，他看好的东西错不了。
这时候，刚才那个职员已经拿着一袋子百元大钞走了进来，江耀平接过钞票，匆匆站起来对谢经理说：“真不好意思，有点急事不能和你多坐了，下次再聊。”说完，连钱也不数就直接走了出去。
江耀平是个想到什么马上就去干的人，从银行取了款，他立即就直奔向骨科病房，当着于大娘等人的面把钞票从袋子里倒出来。
在场众人看着江耀平的表演，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着这十叠百元大钞，大家脸上只有吃惊的表情。
江耀平知道沉默应该由自己来打破，他对于小兰说：“你哥现在很需要这笔钱，我愿意用这些钱和你作个交易。”
于小兰不知道他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但于大娘可是有近五十年人生经历的人，能和钱交易的非物质品，不是权便是色，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权来交易了，很明显他是冲着色来的。
“说说你的条件吧！”于大娘倒想看看他是否真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么无耻的话。
江耀平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你家姑娘……”
没等他说完，一旁的阿牛就暴跳如雷地喝道：“呸！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年纪了，还作这样的痴心妄想。”
江耀平被阿牛这么一喝，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于大娘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想和你结个儿女亲家。”
于大娘看看堆在空病床的那堆钞票，她实在太需要这些钱了，可是这钱她能要吗？拿了，就是卖了女儿，不拿，就毁了儿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选择真是个难题。
江耀平知道仅靠十万元的筹码，是不可能完全打动对方的，又接着说：“这些钱先交押金，后续的医疗费用我全部负责。”
于大娘听了身子不禁微微发抖，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儿子就有救了。
看着于大娘表情的变化，江耀平猜想自己的游说成功了，他觉得此时更应该加上一把火候，便把自己的名片递了上去，说：“什么时候需要用钱了，就给我打这个电话。”
出乎大家的意料，于大娘把散落的钞票整整齐齐的放回袋子里，把它推向江耀平，沉重地说：“我们于家虽然穷，也很需要这笔救命钱，但我们于家从不做卖女儿的事。”
江耀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眼前这妇人目光中充满肯定，他知道自己已经完败了。
江耀平离开后，这个病房陷入了死寂之中，于大娘紧紧地握住于小兰的手，生怕一松手就被别人抢走她了。阿牛、祥子、骆贵都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他们义奋填膺，他们在等待着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可是这一切都没能来临，现在他们却希望机会能再来一次，如果能重新选择，也许卖身也是一个更适合的办法。于小兰的双手被妈妈紧紧握着，她知道妈妈害怕她心软走出去追回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实际上她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于大柱仍然昏迷着，他对这短短几小时发生的一切，脑中掠过的只是一片空白。
打破沉默的是伍医师，他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一进门就对着于大娘说：“王主任答应马上来进行会诊了。”
于大娘并没有很高兴，她叹口气说：“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筹那么多钱呀。”
伍医师吃惊地望着她，不可思议道：“江老板不是刚把押金交了吗？”
这回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中，但大家不再低着头，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切让他们无法理解。
于小兰拿起江耀平留下的名片，对于大娘说：“妈，我想去江家看看他儿子，现在就去。”
于大娘点点头，说着：“是该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