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前进能走多远，跟推动他的力量有直接关系。

1974年12月30日以后，我们西街大队团员青年工作出名了，只是在我们费县方城公社出名的。这有三大原因，一是工作确实好；二是公社党委妇联团委领导关注关心；三是我特别爱向公社以及县广播站写稿子，写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故事，因此稿件被广播的机会就多。正是努力干，领导引，加宣传。

我们方城街是公社驻地，又有几百年来就存在的五天一次的大集，四乡八邻的社员来赶集，自然会看到我们办的壁报、黑板报。我们的黑板报基本是五天一期，画一幅很大的好看的粉笔画，再加一篇我们在大队里青年开展的某项工作内容。那时已经提出晚婚、计划生育政策，在大街上的黑板报上刊登相关内容，格外引人注目。我们的广播组天天有新闻，20多米高的高音喇叭发出的声音，天天传到公社机关大院，也吸引公社机关的干部和工作人员。

1975年2月11日，大年初一，我们广播了《给大队烈军属的慰问信》、《慰问西街大队社员群众》，谁知引来了公社宋书记，我跑到广播室见他，他说：小刘，你准备一下，过了年，县里领导来听你的汇报，看你们的文艺演出。他特别交代可能是县委和县团委领导，一定不能马虎。

2月24日，正月十四，大队决定让我到公社基本建设营去当西街大队基本建设突击连的领导，一位党支部委员、一位退役军人做我的副手。我提出团员青年自愿报名加批准，其他社员点名要，人数50。去公社开动员会，正遇上县里来的领导。我一看，是县委王主任，他是我高中同学王向群的爸爸，我叫他王大爷，他那可是我的老熟悉了。

汇报开始。

王主任提问：你是高中生，回到农村干的这么起劲，有没有后悔过？我回答：没有，一点也没有。问：为什么呢？答：这里是我的家乡，通过奋斗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是一件大事业，我这一代人来努力干成安全的社会主义，更是伟大事业。问：你有没有想过到不是你的家乡的地方干工作呢？答：家乡还没有干好，还不能去其他地方工作，我毕竟还没有多少经验。问：如果党委让你去呢？答：我服从党委安排，但我还是团员。

王主任继续问：你说的让社员过上好日子，是什么样的好日子？答：隔一天吃一次白面馍馍，一个月吃一次肉，这是我和大家一致的想法。问：你的目标能实现吗？答：能，一定能，粮食要高产，副业更兴旺，就能实现。问：你知道党章规定的入党的条件吗？答：我都背下来了。问：你说说，党员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答：带领绝大多数人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是马克思说的。问：啊，你读过书，记住了，那么“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批判修正主义”，这一条不是第一条吗？答；是，这是指引方向的，一个党员的必须的任务，这是自己提高自己的。我认为带领大多数人干大多数人的事业才是根本的根本。

王主任对宋书记说：这个小刘要培养，尽快进步，尽快。

带着王主任他们一行从大街上走，老远看到了大黑板报，他走近先看日期，“啊，今天出版的，宣传地震，啊，县里开会后你们就贯彻了，很及时。”他指着大幅的抗震粉笔画，又问了许多，知道是崔爱国和我昨天画报头，他很满意。走过壁报、走到活动室，看到篮球场，文化夜校，自编的识字课本，看了图书室，最后到了广播室，翻阅我们的一大摞广播稿，说：我看到的不少了，不到一年办了这么多事情，小刘，没有弄虚作假吧？答：如果有虚假，我接受组织处分。

王主任对宋书记他们说：小刘经常给县里写点情况报告，我就不听他的书面汇报了，材料给秘书带回去整理，公社还要继续培育这个点，及时报材料。

送王主任离开前，他问我：你欢迎不欢迎下乡知识青年？答：举双手欢迎，我们太需要他们来，一比一给我送下乡知青。问：什么叫一比一？答：大队里有多少位回乡知青，就给我们多少位下乡知青，一个人陪一个人，叫一比一，我们大家议论多少时间了，最好是有文艺、体育、绘画特长的，最好再给他们配图书带下来；我们有个目标，我大队的篮球队要战胜全县各个中学校队。问：哈哈，希望你们的目标实现，最好打败县队。

王主任看看县里来的其他人，问：啊，你们有多少回乡知青？答：高中初中合起来有50多人。问：哈哈，你真是人小口气大，我上哪里去给你拉来那么多下乡知青，一比一！嗯，你的话让我知道了你们这里的团员青年的态度和期望。

谢谢你，小刘，来县里时可一定要来我家，不要忘记王大爷啊。

过去，我到王大爷家，那是一个孩子去家里玩，毕业前他鼓励我给县委写基层情况汇报，快一年了，才见到一次。但这次王大爷是县委来的领导。只要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教导，听从县委，公社党委的指引，就能做出更多的贡献。

晚上，和刘家德闫文清谈心，担心我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他们的意思是，调你走你就装病，不行你就出去干小工，藏起来。

第二天2月25日早饭前，公社通讯员送来了宋书记的信，要求我开始写稿子，准备到县里去，县里将组成报告团，到广大农村去作报告，我的材料分两个材料，一份是写我们西街大队回乡知识青年在大队里的整体工作与成绩；一份是写我个人如何在农村发挥回乡知青的作用。材料是县委办公室布置的，限一天完成。不几天，材料经过公社书记与团委书记两人提出修改意见，送还给我。一天功夫，我的材料又修改好。再次返回来，我用魏碑体各复写了4份。

3月21日到公社开会，大队党支部书记提前和我商议汇报内容，由我代表大队党支部汇报工作。我心里明白这是在锻炼我，培养我，我认真听书记指导，记录在笔记本上。22日、23日，公社连续开会，晚婚与计划生育，落实指标。会议休息时，公社宋书记通知我，26日到县党校报到，参加“费县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开会要虚心，多学习，今后要努力用党员标准要求自己。

晚上，召集团支部委员会研究参加会议问题；24日晚上，召开全体团员青年大会，通报参加“县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的准备与打算。

一下子，会议开锅了。建议多多。

第一、多多搜集大会交流的书面经验；第二、我们的材料要多复写几份，便于交流；第三、联系有关县级单位或个人，会后互相参观交流，建立友好单位；第四、多参加拍照片，然后多要回来照片；第五、做好大会记录，回来好好传达。

大家情绪激动，议论热烈。

我提出，关于晚婚问题，大会上会提到，也可能要交决心书。大家议论后认为，我们大队女团员24岁，男团员26岁结婚。每个人都向公社交决心书。

最后，大家开始起哄。一是说本大队男女团员可以先对象，现在不看好自己大队的团员，到时候就被其他大队给占光了；二是问刘本新看上哪一位女团员了？刘家德最积极，大声说：我大哥那可是在县一中毕业的，那里有他的对象，大哥不会争咱们大队的女团员呢！哇——起哄。一位女团员说，本新，这次去县里开会，可要对上一位女积极分子，拉到咱这里，不就多一个先进人物了吗？哇——刘家德做鬼脸，站在凳子上说：公开一个秘密，毕业时，我大哥的10几个女同学一伙拉子骑车来的，其中就有我的嫂子。哇——

农历十二的月牙，歪在天上。我们在欢笑中淹没在黑夜里。

我信心满满，一身重任，翻找自己新一点的一件学生装，放在15瓦昏黄的白炽灯下琢磨，打算明天再洗洗衣服和帽子，到了县上，见到老师同学不能丢人。我没法入睡，写日记，回想1974年4月，也就是10个月前的毕业季，我向同学们说过我的《毕业回乡计划》，一年公社出名，二年县里出名，不由地暗笑。我拿出高中毕业合影照看，将老师同学一位一位看。

我望着屋门外，出神，她在农村还好吗？

下半夜，鸡叫三遍，我起来找出背包带，练习打背包，当年到县上开会，经常要自己带被子。阳光从墙头草之间洒进院子，公鸡母鸡和猪的叫声大起来。

2023-9-1 在上海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