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叫西山的地方,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养着一条看门狗。白色的“小白”,棕色的“狮子”,黑色的“虎子”,这条来了,那条走了。因为怕伤人,每条狗从两三个月开始就拴在院里那棵大槐树下。
后来我离开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机缘巧合,我养了多多,常常觉得多多就是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可爱又调皮。
小多儿一岁多时,我们带着他暂居我曾生活过的西山那个大院子里。院子背靠山,有着不长的围墙,很长一段山坡,依然有只土狗叫“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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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智商极高,她会挣脱绳子,为自己开辟一条“逃生之路”,从山坡上逃出去,漫山遍野地溜达。玩儿够了,便会低着脑袋从另一条“回家之路”溜回来,还不动声色。
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更不论狗了。欢欢延续着几十年来这个家看门狗的命运,铁链拴着,吃些剩饭剩菜。可多多呢?却是四十年来这个院中唯一备受宠爱的小狗,吃的是我们精心挑选的狗粮,每天还要增加一只蛋黄以保证毛色发亮。那蛋清呢,要么我吃,要么赏给欢欢。欢欢嘴大,一口吞下,又眼巴巴地瞅着多多,嘴里发出撒娇的呜呜声,希望我们也能给与她同等的待遇。
那段时间,我们也竭力让欢欢过得更好。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老黄总是一边给欢欢吃肉,一边又担心我们离开之后欢欢能否适应如以往一般的生活。
多多是一只纯种的美式博美,他永远迈着优雅的步子,昂首挺胸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眼神很犀利,很威严,就像一个将军视察着他的领地。偶尔,他也会去逗一逗比他大得多的欢欢,神气活现地走到欢欢面前,趁她不备,偷一块馒头,或者是一块大骨头,气得欢欢汪汪直叫。可他已经迅速跑到了安全地带,无奈欢欢被链子拴着,只有三米的活动范围。
好奇心真是动物的天性。一次雨后,趁人不备,多多溜出院子。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早已没了踪影。我们着急地在山上喊他,连个影子都没有。雨后路滑,真担心他会掉到沟里。
无奈只好解开欢欢的绳子,拜托欢欢和我们一起去找多多。西山是黄土高原的一个最普通的小山脉,我们的房子像梯田一样一层一层地分布在山坡上。欢欢和我们一起沿着一栋栋房子往山上找。在一家人的房顶上,我突然看见我的小多儿满身泥巴颓然地站立着,看见我们竟然低下头,一声不叫。
欢欢激动地跳下山坡,跑到多多面前兴奋得又跳又叫,可却不知道怎样带他脱离险境。老黄费劲周折从山坡上跳到那家房顶,将多多抱到怀里。这时欢欢看到老黄和多多一起在房顶上,艰难地往山坡上爬,竟然冲在最前面,给他们开路,让老黄沿着她走过的地方爬上来。
终于,他们三个都回到了山坡上,也全是狼狈不堪。回家路上,小多儿耷拉着脑袋,举着一只受伤的小爪子,就像一个打了败仗的伤兵,无颜见江东父老,真是既可气又可笑。
欢欢真是一只善良的小狗,明明受着不公平的待遇,却在营救多多的行动中一举当先,救出多多后又欢天喜地跟着我们蹦蹦跳跳地回家。很多时候,狗狗有着比人更博大的胸怀。
在西山暂住的这段时间里,周末我们都要回到自己家中呆两天。欢欢每看见我们背着包带着多多走时,就会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可能明白我们只是暂住,很担心我们一去不回。同时多多一定是昂首挺胸、神气活现。但如果我们留下多多,欢欢则会很平静地目送我们离开,她知道多多在,我们就一定会回来。可多多却气急败坏,尖着嗓子狂叫,满脸的怒气。
两只狗就像两个孩子,欢欢要求的只是公平,多多要求的却是无尽的宠爱。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于有一天,我拉着行李,抱着多多,离开了这个大院子,离开了欢欢。欢欢起初是哼哼唧唧的撒娇,继而是大声的悲鸣,我走了很远,都能听到她的哭泣声。
世上的很多事,我们都是很无奈。就像欢欢,我无法带她走,无法改善她的生活环境。我能做的只是好好地爱我的多多,在他的生命里,尽我所能让他快乐,幸福。
后记:
没过多久,我送欢欢去了一家单位的库房,从此欢欢成了一只每月可以领薪水的“库管员”,她尽职尽责地看守着库房,踏踏实实地过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