淠河与珠江

午后禅林

  雨是上午就停了的。浑浊的灰色的云层堆在天空,天际却是压抑不住的红光往外溢,泻落在远处的大钟楼上,显出一种不伦不类的庄重。我走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踩过人行道上浅浅的积水,雨伞的余水滴下,漾起一圈水纹,完成一滴雨水的完整轮回。

突然喜欢这种游戏,买张地图,随便选个陌生的地方,放下地图,带着方向感去找,找的到,当然是一种骄傲,找不到也未必遗憾。一个人,也该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今天想去的是城西的一座佛寺,紫竹禅林,俗气的名字。皋城著名的是供着菩萨的南北两塔,只是塔边的住宅层起,孤零的塔身与太阳能比肩,风景大煞。于是内心对这接近城郊的寺怀着希望,倒想看看那凋落红漆的墙,严肃的佛像,门前一联:我笑有因值我笑,你忙无甚为谁忙。当然,一切只是想象之中。

城市在扩建,城西却依旧是一副老城模样。灰暗的低楼,狭窄的小巷,路是整块的青石板:建筑多是上世纪的产物。几十年的风吹旧了招牌的鲜艳,磨出了石板的坑坑洼洼,连墙角的草,也像是蒙着灰尘似的死气成成。唯一有着生气的是路过的货车,轰鸣着急驶而过,却留下一股子鸡毛的臊气。

我走在这时代上属于我父辈的老城,心中平静,无喜无悲。路边多是平房,门口总是有人,一个两个地站着,坐着,或交谈,或静坐,到不知这个时代的成年人,何以如我一般清闲至此。拿出耳机,照例听着许嵩的歌。从没有来过这里,想着方向总不错,就一直往前走。经过一个小店时,顺便进去买瓶水。店主是一个红脸颊的胖妇人,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付钱时便随口问是学生吗,又问了去哪。

“在上学。想去紫竹禅林看看。”我说,居然忘了拿下耳机。

“去那干吗?”

“玩…随便看看。反正一个人。”

“一个人?是习惯一个人还是没人陪?”

“都有”,我笑了,“之前没有人陪,后来习惯了,就总是一个人出来了。”

“哎,我说你去那里干什么?那没什么人了,都快拆了,什么都没有——你去干吗?”

我笑,没有回答便点点头出来了。笑是绝妙的语言,一个笑可以回复最复杂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最简单的问题。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想去这样一座寺,它毫无意义,却是我打发一下午的唯一寄托。继续走,居然连青石板路都没了,全是窄一点的小巷。我想,方向是想西,总不错的,而真正走进这小巷弄堂组成的迷宫中,前后都是几乎一样的矮平房,每几步就是一个巷口,我毫无意外地迷失了方向。用手机导航,移动数据的信号居然差得刷不开页面。陌生的巷道,居然范围极大,走了很久居然都不见出口,只是万家平房错综复杂。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愿问路:我其实连去那都不知道。

我停住,突然地惊讶: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看着旁边,水泥平房,急行的路人,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安。左手旁是一户人家,大开着门,门外一老人,虚弱的爷爷似乎连动下手脚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在这下午静谧的坐着,我冲他笑,他看看我,没有丝毫的表示。门内又走出来一位奶奶,约六十岁,走路很快,笑着朝我走来。她很矮,在走过我旁边的时候侧着脸仰视我一眼,脚步不停,示意我跟着她。她问“去哪”,我含糊地回答,她却没有注意似的,嘴里很快的说着话,很自然地领着我往外走。她说着子女,说着住房,说着拆迁,我就听着,无话可接。突然,她顿了下,说,“好了,我……”没说清便有快步走开了。

我抬头,是条宽阔的马路。马路的对面,既不是来时的路,也不是寺,是河,是环绕城市哺育城市的河!一切方向都很明显了,沿着河不需走多远,便是熟悉的地方,我已看见那座大钟楼,家也不远了。

我就这样走在河边,居然才刚三点多,下午依旧很长,我又在想脑海里那没有太阳能的紫竹禅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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