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蔓薇蹲在地铁的候车口，肚子一阵阵绞痛。周围人来人往，谁也没功夫停下脚步看她一眼。36岁的中熟女了，痛经，说出口也的确有点不好意思。可她疼的，确实走不了路了。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连着响了八、九声，那头才传来不情不愿的接听声。“干嘛？我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呢！”何蔓薇的老公赵伟，在喧闹的背景下，扯着嗓门跟她大喊。

“我肚子疼，你能来接我一下吗？还有，娇娇呢，谁看着她？”何蔓薇微弱的回应着，心里的那点期待，瞬间就灭掉了，只剩下对女儿的担心。

“肚子疼你打车不就好了？我在外面应酬，现在哪有功夫来接你？你都多大了，还跟18岁小姑娘似的，恶不恶心啊？”电话那头，分明是很嫌弃她的样子，“娇娇有妈看着，好了，挂了！”留给她一串冷冰冰的忙音。

何蔓薇叹了口气，勉强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扬招了一辆出租车，忍着疼，在车上沉沉欲睡。赵伟，她结婚十年的老公，形同虚设。

想要离婚的念头，如汹涌的潮水，在她的内心，再一次席卷而来。

2

何蔓薇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宋乐是女儿娇娇的架子鼓老师，他看上去，要比何蔓薇小近十岁的样子，教课却很认真。

有次何蔓薇和赵伟在电话里大吵，没想到宋乐就在后面站着，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们吵完了，宋乐递给她一杯热水，说，你其实可以开心一点。

还有一次娇娇发烧了，还非要去上课，下课后，宋乐帮着何蔓薇，把娇娇送到了医院。一路上跑前跑后的挂号拿药陪输液，何蔓薇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心上生出许多温暖，好像阳光照进心房的那种感觉。

可是，不可以啊。赵伟再怎么渣，也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爱情，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宋乐再怎么阳光明媚，也只是她孩子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大孩子。

“娇娇妈妈，”是宋乐在叫她，“周末是音乐会，你们全家一起来吗？”何蔓薇支支吾吾的，想了老半天才说，“可以的吧，我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

她回到家，把音乐会的事情和赵伟一说，女儿娇娇甚至兴奋地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何蔓薇多么希望这一次，赵伟能够应允，一起出席一次家庭活动。

“去什么去？”然而，赵伟埋头在游戏里丢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你代替我去就好了嘛，干嘛非要全家兴师动众？”他冷冷的样子，终于撬动了何蔓薇最后一点决心。

3

其实也不是一下子走到这一步的。所有的事件都有个堆积，再渐渐发酵，最后像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何蔓薇是幼儿园的老师，老家在上海的郊区，天真单纯又烂漫。赵伟是学校采购部的，市区男生，圆滚滚的肚子，中等的个儿头，典型的微胖界成功人士。

恋爱的时候真好啊，赵伟卯足了劲追求她，说，“我会是你暖暖的大白。”一切恋爱里必备的桥段，压马路看电影喝咖啡，他们统统经历过。

第一次闹不愉快，是去见家长。赵伟的妈，一个国企的老财务，烫着泡面头，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压低了嗓门问她，“小薇，你们家是郊区农村还是城镇啊？你爸爸妈妈退休了吗？退休工资还可以吗？”言语之中，透着精明和算计。

何蔓薇压着怒气没有发作，和赵伟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发起了牢骚，“你妈怎么这样，我第一次来，就一通查户口。”

“这不是不了解嘛，”赵伟一通打哈哈，“我妈也就关心一下，可能方式语气不对，老婆你别往心里去哈。”那个时候，彼此还黏糊，不开心归不开心，心里小小波折一下，也就过去了。

可是，堆积的不愉快，是会成倍翻滚的。

4

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何蔓薇对赵伟说，要在外面单过。赵伟妈立刻显出了不乐意，“你们现在成家了，凡事要省着点，生日嘛，在家吃顿面条就好了。”

喔，对了，赵伟来自单亲家庭，他们婚后和赵伟妈一起住。

何蔓薇还是小小抗争了一下，最后两个人趁赵伟妈睡下以后，出去吃烛光晚餐。虽然是团购的，有烛光，有蛋糕，有钢琴伴奏，有个小小的仪式感，就够了。

问题出在生日礼物上。赵伟拿了他妈妈小姐妹送他妈妈的那瓶香水，说是自己特地选的，送给她。那个瓶身，何蔓薇在赵伟妈的房间，见过。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虚伪？”何蔓薇放下刀叉，把那瓶香水推回到赵伟面前，“别人送给你妈的香水，你转个身给我，自己一毛不拔，很得意是不是？”她气呼呼的，烛光晚餐也吃不下去了。

“这反正是新的，我妈又用不到，送给你不是挺好？计较个啥呀?”被揭穿的赵伟反而不掩饰了，大大咧咧的说，“你爱要不要，不要我还给我妈去。”

嫌隙就这样种下了，彼时何蔓薇刚刚有了身孕，赵伟就暴露出了他的不耐心。

5

而真正的大矛盾，爆发在女儿娇娇出生以后。

和所有的妈宝男一样，娇娇只是赵伟闲时逗乐的工具，孩子的吃喝拉撒，白天有托班，晚上基本都是何蔓薇。

那天何蔓薇的班级开家长会，她嘱咐赵伟去托班接娇娇。答应得好好的，回到家，却看到母子俩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追剧，家里不见女儿的踪影。

“孩子呢？你不是答应你去接的吗？”何蔓薇如锥心般刺痛，手边若有个茶杯，恐怕都砸向了赵伟。

“哎呀，一直是你去接我给忘了，走走走，现在一起去吧。”赵伟这才如梦初醒般，拿上车钥匙准备和何蔓薇一起出门。

“你走开！娇娇要是丢了，我和你没完！”何蔓薇夺过钥匙，独自开车去托班，一路上泪流满面，半个小时后才接到了坐在传达室，哭得哽咽难言的女儿。

婚姻里的冷，总是一点一滴让人心死。

而何蔓薇居然又跌跌撞撞熬了十年，一个人带孩子上下学，去医院，去补习班，眼睁睁看着赵伟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不是在赵妈的翅膀下躲得舒舒坦坦，就是和一群狐朋狗友下班后自我放飞，有家不归。

6

“我不同意！”刚提了个头，赵伟就情绪激动，“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过，你看到几家会离的？”这个长不大的大男孩，说到离婚，居然强烈反对起来。

“你不同意我就搬出去，反正分居两年也是离婚。”这一次，何蔓薇竟然如此勇敢起来。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找好下家了？我告诉你，你要离的话，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娇娇也不会跟你走！”赵伟又恶狠狠的蹦出一句。

“赵伟你给我听好了，女儿的抚养权我不会放弃的，与其跟着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爸爸，她一定会愿意跟着我这样用心爱她的妈妈。我没有什么你说的找好下家，只是这十年，我终于知道了我不喜欢怎样的人。这婚，我离定了！”何蔓薇像松了一口气，把多年的积怨对着赵伟和赵妈一吐为快。

周末的时候她独自带娇娇去参加了音乐会，对宋乐的喜欢，应该会放在心里，但是她已经懂得了，今后要和怎样的人在一起，阳光，自信，有担当，选择这样的男生，她何蔓薇，才会有下一站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