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以后醒来

她拥抱落笔路上一个接一个的太阳

海风吹来的时候

她舔着干燥的嘴唇，留恋一丝咸味

清晨时她已被灼得滚烫

活物死物们被带上沙滩，作为交换

她说人生啊

只渴望退潮时能拥住最后一个太阳

                                                                               by:京

01

少女喜欢海。

因为海是蓝色的，少女喜欢蓝色。

身旁人觉得少女奇怪，甚至亲近的朋友也好奇，问她：蓝色的东西那么多，你都喜欢么。

也不是。但我喜欢海。

非要说理由的话，天是最大的蓝色，其次就是海。天是静态的，但海是流动的蓝。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远方，眼神里透出执拗，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高楼那边的一片蓝海。

02

少女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海时候的场景。

她觉得那是第一次。

其实应该不算特别漂亮的海滩，只是一个专门针对游客的海滨浴场，水质自然很一般。

但少女是飞奔向海水的。接触海水的一刹那，她抬头看天大喘着气，直到海水打湿她的头发，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奇妙。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属于海的。少女觉得自己就是。

少女在海水中泡了整整一天，没有喝水没有吃饭，只是在海水里泡着，随着一波一波的浪花起伏，任凭阳光放肆照在自己的肌肤。

从海水中走出来时，她已经黑的不像她。太阳已经在海平面以下，游客几乎走光了，但她依旧舍不得走。

海风刮起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和浮游生物尸体的腥味。她有些冷，开始怀念白天吸满阳光的海水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触感。

少女坐在沙滩抱住膝盖瑟瑟发抖，抓起身旁的一把沙子向远处扔去。

又饿又渴，终于，她重新起身来到海边，喝了一口海水。

于是她发现海水是咸的。

终于她还是在第二天的黎明离开了，带着一捧贝壳，赤裸着身子离开的。

贝壳是谁给她的，少女已经不记得了。

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身旁家人关切的眼光。

他们说，她病了好久。

少女想，原来那是个梦。

但在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当在深夜的时候，还是能听到耳边哗啦哗啦的波浪声。

03

长大了一点的少女，不再对海有疯狂的执念，很少有人再议论她古怪。

每当想起过去那段事情的时候，她总是觉得，那是个梦，现在只不过梦醒了罢了。

只不过梦里，有一个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身影。

再后来，少女走过很多地方有名的海滩，不再痴迷于将肉体浸泡在海水中的快感，而是每到一处海滩，都要拾大把大把的贝壳。

走到被浪花不断冲刷的湿地，只一低头就能看到大大小小颜色各异贝壳，或裸露或半掩在湿漉漉的海泥中。可她只挑白色的，大小适中的。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只要能见到两片契合的贝壳，就会遇到渴望的那个人。

少女想，捡到两片能恰好吻合的贝壳的几率，和某一天能与记忆中深夜那个身影重逢的几率，到底哪个大一些，真的说不清楚。

偶尔她也会自嘲：这是何必呢，不过是个梦罢了。

但少女终究是少女。她还是拾了很多很多贝壳，把每一个都细心地用海水冲洗，带回家放在小盒子里，可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找到，有哪两片能丝毫不差拼起。

想想也是，海那么大呢，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情抱有期望。少女忍住了几次想把所有贝壳扔掉的冲动，依旧不停地拾着，等待着。

万一是真的呢。

04

在一个清晨，少女来到很远的地方看海。

长途跋涉之后的少女，身体上全是污泥，脸上黑漆漆的，连带着眼睛和牙都显得不白了，头发团成团黏在脖颈和背上，仿佛一团被猫扯乱的细毛线。

她习惯性地低头找贝壳，随手拾起身旁的两片，刚刚好完美的对上了。

一瞬间，少女的世界里没有了海浪的声音，静地能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她留下的两行清泪，在布满灰尘的脸上冲刷去两道清晰的印记。

贝壳在少女手中被攥紧，被反复磨搓。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能闻到咸腥味，依旧只有少女独自立在海边，清晨的海风吹散了她的泪痕。

看来之前的都是梦。

少女怔怔的望着太阳从海平面一点点升起，耀眼的光芒照着她的湿发，刺地睁不开眼睛，她依旧死死盯住住那个海天交界的地方，连眼都不眨一下。

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疲劳的眼睛瞬间被泪水充盈。

她感受到了什么吻上了她的唇。

少女盘腿坐在那里，脸上被太阳吻出的层层红晕。她没有睁开眼，只是花时间闭眼感受他。他的吻粗糙而有力。

房子不再是房子，是四面隔离太阳的废墟。公路不再是公路，是尽头开出大海的泥土。

再睁开眼，她看到红彤彤的太阳完全跃出来，半边天都是柔柔的深橘色。

少女用手摸摸尚有余温的唇，犹豫了一下，把贝壳扔回大海。

她走上公路，往大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