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那个少年在此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条小舟之上,水面波澜不起,小周在水面上静静地漂着。孔子瑾只觉头疼欲裂,强撑着坐起身来,只见四周已经悄然入夜,一片漆黑。
离小舟不远处的地方燃放着一团篝火,几个人正坐在那边聊天,中间的那个少年眉飞色舞,正在绘声绘色地说些什么。“你不知道,当时千钧一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瑶光师兄突然就出现了!他他他就这样!这样!”靳岚衣一边说着,一边用剑比划出几个招式:“然后就把我救出来了!他还会御剑飞行!”说起御剑,靳岚衣满是羡慕之色:“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苏藜听他赞叹瑶光,不由朝傅瑶光望去,两人目光所及,便相视一笑。“岚衣,你若想学御剑,大可让瑶光教你。”“真的?”靳岚衣一听大喜过望,又赶紧跑到傅瑶光面前,一脸期待道:“师兄你真能教我?”“真的。”不等傅瑶光回答,苏藜先应承了下了,傅瑶光只能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应下了这个差事。
孔子瑾在黑暗中听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整个人仍然是飘飘呼呼懵懵懂懂,便整个人呈大字形又躺在了夹板之上。天上繁星点点,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各成星宿,不就像这世上的人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经历,又因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汇聚成一个个整体。无论是人、神、魔都有着自己的秩序和规则,如果某个环节的规则和平衡被打破,就会失之千里。
犼作为人魔始祖,所要做的便是打破原有的平衡,建立以他为尊的新平衡。唉……孔子瑾心底再次叹息了一句。
似乎这次游历归来,他就经常叹息不止。如果那日在茶舍中他没有停留,而是早回青渊,那后来的这一切是否还会发生呢?他不会和韩琦同去顾府,也就不会去到章峨山,自然也就不会来到曲幽谷,不会魂穿榕溪园,看到那个奇异的梦境……
但若是自己早回青渊,魔星也一样会现世,素七依旧会出现在青渊,韩琦还会去顾府,自己,也一定会前去相助……兜兜转转,无论最开始如何,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无从避免的吧。
“怎么醒了又躺下了?”素七掀开了船帘子,提着一盏微弱的油灯,走到了他身旁。其实她已经站在他身后许久了。方才她听到甲板上有动静,想是孔子瑾醒了,刚想去问两句,却没想透过帘子,只见他一人静默的坐在黑暗之中,犹如一尊塑像,不知过了多久,又细微的叹息了一句。
透过微弱的灯光,孔子瑾看到水面上的波纹倒映在她的衣裙之上,好似一池鲜活的碧水一般。素七的宿命又是什么呢?当时在山上,她躲着不让山君查她的身份,应该是不想自己知道吧。这一路走来,即便是狰,也不曾参悟魔星的全部,自己却机缘巧合在榕溪园了解了来龙去脉,素七又对它了解多少呢?
孔子瑾的心莫名又烦了起来,这一路走来,素七的所作所为皆是以他为重,不但没有半点伤害他们的意思,更是为了自己屡次三番身犯险境,自己心中早把她当做亲人朋友一般,如今两人独处,冷不防想起她的来历,却又生出几分隔阂:她会不会也是人魔后人?还是想要借着这个契机得到什么好处?自己真该借着昆仑镜好好看一看她。
素七见他不回话,也躺到了他身边:“晚风吹行舟,好精致嗬!”孔子瑾见她躺下,知道她又想来宽慰自己,便有一茬没一茬与她说话。“我……躺了多久了?”“三天三夜,苏藜说你只是倦极了,睡醒了便无大碍,我们就在此处停驻,等你醒来。你……无妨吗?”
“嗯,只是做了一些纷繁复杂的梦而已。我刚才听到岚衣他们聊得很热闹,你不一起吗?”孔子瑾想到她一人坐在船中,倒是十分孤寂。素七笑了:“韩琦和卫犀把囚歌他们送出了曲幽谷还未回来,岚衣好不容易和他们重逢,满肚子都是话,翻来覆去说了几天,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还不如看着你清净。”
“我们几个从小在青渊长大,早就把彼此当真最亲近的兄弟姐妹,连性命都可以托付。岚衣喜不自胜,让你见笑了。”“我知道。那日金鸣阵起,古树幽藤被天火焚烧,释放出大量瘴气,你冷不防在林子中突然昏倒,可把他们几个急坏了。”
孔子瑾见她一眼,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让他们担心了,又见素七眼窝下有些许青黑,知道她也不曾睡好,心下愧疚道:“我是个孤儿,无来无去,却是师父给了我这样一番人生。素七,你的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素七听他疑问,瞬间便坐起身来,很认真的朝他道:“师父是一个很厉害的师父,她会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本事,但是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我也只有一个师父,不像青渊。”
“她一定很疼你吧?”“她待我极好……”素七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一时声音中仿佛哽咽起来,眼中也泛起了一丝雾气。
“焦尾琴,和青渊有什么关系呢?”孔子瑾见她颇为动容,也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问题。他望着素七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平日里神采飞扬,此刻却充满了哀伤。她爱师父甚极,断不会在此刻有时间编想其他答案欺骗与自己。
“什么焦尾琴?”“我听二师兄说,你是来替先师取一把琴的,我……我以为是焦尾琴……”孔子瑾见素七一瞬间脱口而出,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实在不像撒谎,许是自己误会她了,不觉心中轻松了许多,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欣喜?
“我的任务就是去青渊,找你们的师尊玉虚子,替我师父拿一把琴,至于是什么琴,有什么用,我并不清楚。”素七仰着脑袋,认真的望着孔子瑾,她此刻虽然不知孔子瑾何出此言,却也仍旧推心置腹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