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童话

过年回来跟老王一起喝酒,其时我在精神状态和资金方面都已经相当的落魄,一度靠透支信用卡度日,并参照网上的标准诊断为中度抑郁。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我像讲故事那样有声有色的把过去半年经历的一切讲给他听,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感到羞耻,就像纯粹的在讲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那前一年的五月份,时值春末,由于工作和感情各方面的原因使我的情绪也随着逐渐变暖的天气,一度烦躁不堪。跟女友出现了很大的感情裂痕,她最终无法忍受跑回了老家,想多给我们一些冷静的时间,以考虑这段感情还有没有必要发展下去。故事的女主角蚊子恰在这时出现,用她近乎完美的优雅和气质把我迷的神魂颠倒,同时拉开了我整整半年的乌龙感情序幕。

蚊子来自江苏,虽然她对我称之为“南方人”的说法不太认可,但她身上的确具备我对南方女生固有的评价----活泼开朗的性格,端庄优雅的气质,潺流若溪的长发,身上时刻散发着沉醉迷人的体香。犹如一颗完美无瑕的碧玉,使得任何人见了都会生出觊觎之心。

蚊子刚来住在她表姐家,那是个富人居住的静雅之地,远离喧嚣的市区。她虽然前来投奔表姐,但还得靠双手维持生计,因此首要任务就是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当她发现在这个不比巴掌大多少的城市里,依然要每天不到七点出门赶去一个八点才上班的公司时,心中满是不爽,就萌生了在公司附近租房子的念头。也是恰在这时候,我受不了女友离开后自己每天住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产生了想要把次卧租出去的想法,就在网上发了合租信息。于是在某个下午,在我拒绝了前面几对想要租房的情侣之后,再一次为前来寻租的房客打开门,竟被眼前这个因为爬了七层楼带点气喘的笑容给彻底惊呆了。

那一刻的镜头已经有些模糊,但我记的在那三秒内我的目光是僵硬的,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位天仙是来找我租房的,更难以置信能跟如此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好在我很快回过神,礼貌性的邀请她进屋查看。老实说我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我几乎是一个有洁癖的男生,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和卫生间总是保持的井然有序一尘不染,房间设施完全满足拎包入住的条件。更重要的是我并非为了赚取租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下班后聊天的——当然会不会发展下去也是有待期盼,所以对手头不宽裕的租客也可以无下限的放松租金要求。她转了一圈很是满意,问了我很多基本信息,我也得知她就在我家对面的写字楼上班,一切看似那么天时地利近乎完美几乎令我欣喜若狂。但最后她还是提了一个我已经预料的问题:这个屋子是你自己住吗,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开始后悔没有提前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对眼前这位房客的期待比她对我要出租的房间的期待还要强烈,脑子瞬间打了几万转,不能说我是单身吧,否则人家会怎么想呢,孤男寡女同住一个房子里,对一个女生来说是个不太容易接受的事情;何况她是从外地来,她本地的表姐也不会放心吧。但也不能说跟女友吵架把女友逼回老家了啊,这样不是自毁形象么?于是我开口说,我有女朋友啊,她工作经常出差,总是在外地,大概一个月回一两次吧。

送走她后我依然沉醉在刚才的享受里,并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内容已经忘记了,大概就是家里来了个尤物很兴奋之类的。老王看到给我回复,竟被他一语猜中了。

度过熬人的两天后,她短信说表姐觉得不太方便,想再让她找找看。我顿时觉得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穷途末路,到朋友圈说鸭子还没煮熟就飞了,又遭到老王的调侃。我极度郁闷,不,绝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让她回来。

回想这段往事,大概就算让我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都不足以挽回当初犯下的错,不知该给自己找什么样的借口,再去拾起这段痛苦不堪的回忆,是对她的想念,还是内心残留的愧疚;是对她的歉意,还是伤害别人后产生的羞愧。我曾发誓这辈子不论做过什么都不会向任何人道歉,但誓言说出来终要被打破的,如果现在还有机会,我会让她们知道,我在以这种方式向她们道歉,是的,对不起,我错了,也不奢求原谅了。

在蚊子去看房后的一个星期,女友搬了回来,我给蚊子发短信,问找到房子了吗。她说没有,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说她回来了,你可以重新考虑要不要租了。

蚊子第二次去是我跟女友一起接待的,同去的还有她表姐,可以看出她表姐是个很强势的美女,后来知道还曾是我们这里的形象小姐,开了一家模特培训公司。在走过场似的检查了我们的身份证、房产证后,又交代了一些客套话就离开了。留下我们三个,一个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幕,一个为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而松口气,还有一个贼心不死的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却谁都不会意料到未来的命运会被改写成什么样子。

跟女友表面的和好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对一个渣男她再次无可奈何的选择逃避。她找了新的工作,在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房,就这样我跟蚊子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

蚊子对我们的感情状态也有所察觉,但我并没告诉她女友搬走的事情,只是说她们公司最近比较忙,她在家里到公司上班也不方便,就暂时住在了宿舍,蚊子信以为真。

蚊子不会做饭,而我在曾经漫长的单身生活中练就了一手还算不错的厨艺,很自然的我并没有拿蚊子当外人,其实这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就算是另一个仅仅让我不反感的人住进来,我也会很习惯的邀请共进早晚餐——只要对方不介意,我确是比较讨厌一个人吃饭的。

于是几乎每个早晨和晚上,我都在适当的时间做好饭菜,和她一起享受短暂的美好时光。并没有去想女友会过的怎么样,只是有时会去看她。

跟蚊子同居的日子我把厨艺发挥到淋漓尽致,几乎置办了全套西餐餐具,还购置了电烤箱咖啡机和料理机等等,蚊子也从来不说我用来练手的新式菜点有多难吃,有时就连我自己都喝不下的带种子的木瓜汁她都说好喝。多年的习惯使我对早餐很重视,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各种各样的花式早餐,每天早晨都亲自打果汁,煎鸡蛋,煮咖啡,做各种点心,我没有辜负当时自己对她住进来之后的期待,对她严格恪守在朋友层面,在她住的半年里,并没有越轨半步。

她早晨想睡懒觉,却被硬拉起来陪我打羽毛球,我们去海边公园,去小区后面的中央公园,我骑电动车带着她,每天早晨不到六点出门,七点回家,用剩下的半个小时准备和享用早餐,然后各自开始一天的工作。

每次跟她一起上楼的时候我都会走在她后面,让我的身体和灵魂沉浸在她迷人的体香里,那并不是化妆品也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一个如妖媚般的女生散发出来独特的自然的体香,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男人,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

大片上映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步行回来的路上已经很晚了,经过中央公园那片山林小路,我忽然告诉她这里曾经是片坟地,后来被开发了。她吓的不说话,走在了我前面,安静的夜晚虽隔数步之遥却似乎能听到她的心脏在彭彭跳动,那一刻好想走上前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完回家的路。可我胆怯了,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性格内向还比较宅,很少参加同事的应酬和朋友间的凑场。晚上我会带着她去逛夜市,向她介绍我们这个小城市的特色,然后一起去海边,在外人眼里我们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也许并不在意这些,使我的贼心得到极大的满足。那年夏天我迷上单车,和她一起骑车去赶海,抓回好多好多小螃蟹,她也捡回好多贝壳,我们沿着环海路骑行,她骑车的速度并不比我慢,多么希望那条路就是我们的人生,只要一路有她陪伴,我们经过的所有风景都叫做幸福。

随着天气的变冷我们晚饭后的活动范围也在减少,开始窝在家里看电影,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精灵旅社》,看到动情时我只要往后靠着沙发伸开手臂就可以抱住她,然后封住那对让我神迷的香唇,但我再度退缩了,恪守着那条线。

她比我小两岁但生日比我早三天,因为刚来这个城市并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不想费周折的请同事,就连她表姐大概也没有想到给她过生日。我知道后当天早早的下班回家,给她准备了牛排西餐和红烧肉,那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做红烧肉,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次是为了练手做的。

我喜欢喝茶,那时并没有多么精致的茶具,也喝不上所谓的功夫茶。家里放了一盒不知道存放多久的乌龙茶,甚至连它的来历都搞不清了,晚上我们对坐着,拿着一把买小家电送的紫砂壶泡上一壶,边喝边聊天。那时的夜晚只有灯光和笑声,管它多么劣质的茶叶,多么心烦的工作,我们坐下一喝就是两个小时,天南海北的侃,无忧无虑的聊,如果时光可以保存,我会拿着它像所有人炫耀,这才叫神仙眷侣的生活,尽管并不真正属于我。

聊天时她说有男朋友,还在江苏那边,我对异地恋从没看好过,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我在家折腾不小心割伤了拇指,用纸巾随便包扎了一下,出去等公交车的时候她买来创可贴,小心翼翼的为我包扎伤口。她搬家没带被子,一直都盖的我给她的那床,天气变冷后我也没有更厚的给她了,就陪她一起去小商品买。当她买完继续逛的时候发现另外一个更好的,我果断的把原来那床拿回去找老板退,专横的老板不答应反而讥讽相加,我就打击加恐吓逼他把货退了,最后她买到喜欢的那件时我们才发现那个老板还多退了我们20块钱。这大概不算抢劫吧,我想。

在她搬来之前我就养了一只猫,开始她们相处的很融洽,猫咪也懂规矩,拉撒只在卫生间。但不知为何在买了新被子之后猫咪隔三差五的就在她被子上撒尿,她从无奈到生气,最后再到无奈。我苦笑着说也许它那是喜欢你,想把你规划成自己的领地吧。

我后来终于换了工作,炒掉了那个被我认定无所作为的老板。跟着老王介绍的一个朋友干了起来,开始总是出差到临近的城市,有一次在出差前夜,我叫来女友和一个同事还有蚊子四个人去K歌,喝多酒的缘故,那晚我表现的很活跃,不断的挑起气氛。我和蚊子合唱了一首《童话》,我把右手搭在她的后背上,那是我们第一次更加亲近的接触。她大概对我那晚表现的印象很深刻,在后来一次吃晚饭的时候问我,那天晚上你那么活跃,感觉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听了没说话,她接着说,是不是那才是真正的你?我心里一阵激流穿过,说,也许吧。

也许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里,但童话是用来骗人的。

做了太多孽,就会被自己的罪行反噬,在后来的两个月里我晚上开始严重的失眠,越来越难以入睡,跟那个朋友合作的也不是很愉快,加上和两个女生之间不清不楚的纠缠,让我的心情越加低落,到达崩溃边缘,之后那段日子每天都有一块巨石压在心里,感觉活着好累,做人好累。为什么人要背负责任,为什么不能不顾一切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终于,我为自己编造的那个童话般的世界经不起了现实的冲击,在一个晚上轰然倒塌。

那天晚上我想了好久,至今却想不明白为何要做那个决定。我上了QQ跟她聊天,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像以往那样坐一起吃饭聊天了,也许是晚上经常加班太累的缘故。我假借要把家重新装修的原因,跟她说我也要搬出去住了,意思就是告诉她我这里不能继续租下去了,要她提前给自己找房子。那时候已经十一月,冬天快来了,我内心的寒冬也即将到来。

她很快找到了房子搬了过去,而且离我很近——跟我家只隔一条小路,不用2分钟就可以到她家,这本该值得我高兴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我帮她搬了家,接着第三天就去她家做客,自己带着菜过去,为她和室友准备了一顿晚餐。吃完饭没聊多会就知趣了回家了,她同屋的老家离市区比较近,一般周五晚上就直接回去了。她有一个月的房租没交,本来她走的时候我并没提起,是她搬走后主动找我,说要把没结了房租结了。我表面答应着,也没想着真要,却是想借着机会再去她家一次,再为她做最后一顿晚饭。

那天刚好赶上她同屋回了老家,我们也就多聊了一会,到差不多挺晚的时候她把房租拿了出来,硬是塞给我,我手里握着那四百块钱,正想起身离开,也知道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也许以后就再也不应该来打搅她。在脑子划过这个想法的瞬间,我呼吸加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失去她,我闭上眼,一把将她抱过来,做了一件我强压着克制自己半年没做的事——将她揽在我的怀里,双手抱着她的头,热烈的封住她的双唇,缠绕着那柔软的小舌,魔鬼般的冲动让我几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再也不分开。。

她在我怀里并没有挣扎,我顺势把她抱在了床上,疯狂的亲吻,她欲推开我,说你该回家了。我抱紧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说回家可以,我也要把你带回去。她沉默不言,又一次被我贪婪的封住了双唇。那个终生难忘的夜,我的身体火热的像块燃烧的巨石,在欲望面前肆意喷发,吞噬着她的体香,她的柔情,她的妖媚,她给我的无法自拔。

如果童话就此结束,也许将是另一种圆满,然而欲望越加强烈,那种肝肠寸断的折磨也越将让人痛不欲生。光棍节约了她和她同屋还有几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吃饭,我酒量有限,那天喝的很多,以至于什么时候结的帐都不记得,还丢了钱包。吃完饭我到了她家楼下,借着酒劲要求她做我的女朋友,她躲在家里,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才出来,她担心我喝多了,让同学送我回去。我摇晃着上前抱住她,一个转身我们同时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同学见状上前拉开我,我却跑出去打车到女友那,把女友接了回家。那晚的每一幕情节都让我痛心疾首悔恨不及,几乎到达一个人所能作死的巅峰地步,以至再也无法得到她的原谅。

第二天我下班回家比较早,在经过楼前那条路的时候恰好碰见她,我们四目相视,不到一秒钟后她就回过头,再也没见我。我在后面傻站了一会,带着一身的落魄。后来我通过QQ找她,企图挽回些什么,却很不巧的被女友看到聊天记录,终于也让女友对我彻底死了心,到年底她打了包裹回老家,年后去了另一个城市再也没回来。

故事讲到这老王笑了,笑的那么无奈,问他我是不是SB,他还在笑,也许是在笑我为什么问这么废话的问题。后来我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反省和调整自己,放下自责,企图忘掉那一切,让他们在脑海中逐渐的淡化,抹去。我找了新的工作,努力做的有所起色。蚊子也在两年后离开这个城市,回到了江苏,我偷偷加她的那些小号全部被她请进黑名单。是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就算不会再有童话,至少,还需要有勇气去面对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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