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姓人家
村里有一家姓万的,当真是一个神奇的家族,老爷爷老奶奶八十多了,尚为健在,一次赶集时遇到了老奶奶,和他家本是不怎么往来的,但由于坐在车上,她也挨着我,便被拉着闲聊了几句。“哎你是胡家啊上都嘞得嘛!”老奶奶先开口了。“嗯,我是,最近几天才回来,奶奶您赶集呀”我明知故问。
“嗯,我和你们胡家一辈子都没吵过架,一辈子我和你们胡家都好得很,真嘞以前你家依依和万世学啦们一起走六区背煤炭”老奶奶开始唠嗑起来了,而且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和你们胡家一辈子都没吵过架”。小村的老年人都学了一个脾气“爱唠嗑”,所以我断然是不会理他许多的,只是觉得如果她耳朵还像以前一样好的话,我回了她被听到了还得解释一番。下车的时候,由于奶奶的个头不够,拄着拐棍也是着不了地的,伸手扶了她下了车,却想到了以前看见他走路赶集的日子,健硕而对生活满面阳光。奶奶叫黄佑针,在辈分观念严重的农村,她算比我长了一辈,而由于关系的错综复杂,她又成了我的黄奶奶。黄奶奶膝下有四男四女八个孩子,死了两个女儿,二儿子不知所踪。不知是谁方的火,把老瓦房烧了一地的灰,村里都传言说是他的三儿子万兴三喝醉了酒放的,后来也没有人认真去查,国家给了一笔建房款,交给石匠全权负责另外建了一栋比以前小的青瓦房。至于剩下的地基,当然会被三个儿子当作财产给分了去的。
大儿子膝下一男一女,女孩不知道怎么就离开了人世,男孩由于夏天去水库洗澡,被水灌了之后,送去了县城的医院治疗,成功治好了出院在回来的路上,乘坐的漂车(不正规的营运车辆)和货车撞了一起,漂车掉下了悬崖,全车唯独死了他儿子,也算是没能逃过了。村里人都说他家特立独行,而且把他奶奶的坟墓搬了后,风水不好,所以老天没有眷顾到他们,在后来的几年里,大儿子离开了小村去了其它地方帮人编织箩筐背篓啥的求生,两三年回来,倒是抱了个孩子回来,在重男轻女的小村,能善待他现在的女儿,倒也难得。虽然村里人说不是他的孩子,是抱养的,不可置否。
二儿子叫小二庸,典型的游手好闲一个,听奶奶们说他把自己的媳妇给打跑了,现在改嫁到了浙江,他的大儿子小鱼鱼四处漂泊了许多年之后,每次回到老家都会染得一头得黄发,然后带着村里得小孩们四处晃,俨然成了村里得孩子头。大女儿在几岁得时候就被人带出去了,当作了童养媳,后来倒是找到她的母亲,在浙江待了几年,现在孩子估计都可以叫我叔叔的。重点是小二庸,游手好闲的这个坏人,本来是在家四处帮工的,犹记得父亲还健在的时候,他来帮我家干活儿,他的儿子就陪我们三姐弟玩儿,我们在以前的大板凳上玩杀猪游戏,我们三姐弟是屠夫,小鱼鱼就做我们的猪,我用筷子从他的肚脐眼方向戳,在那个尚未完全能控制自己的年纪,如果下手稍微重了些许, 也属正常现象的。由于家庭的原因,小鱼鱼每天都得跟着小二庸干活儿的时候才能混得一口吃的,所以对待其它家的孩子都是百依百顺的,在我们面前当然也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老是和我们吹牛他的大舅是中心小学校长,二舅是乡长,他在中心小学也是校霸一个。其实这么多的牛大概他自己信了自己也是未必可知。小二庸帮工的农户不多,来去就那么几个喜欢请他来,原因就是免费的劳动力,只需要付出一天的饭就能请到一个工程,大概是那时的小村最便宜的帮工了。
在我还未进入初中的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小二庸的女儿回来过一次,带走了她的弟弟和老者,在村里人的口里出来就是去享受生活去了,而后来小鱼鱼偶尔回来的时候,她的老者也是没有回来,大概是在外面享受惯了,不喜家里的恶劣环境,便也懒得回来了。而在我高二的那年,回家的一次,却听说小二庸死在了外地,尸首也没能找得回来。这在叶落归根观念根深蒂固的小村,大概是算不得完满的。
三儿子万兴三,算的家庭比其它大的两家较幸福的,和他二哥的一个相似之处是他也把她的媳妇给家暴改嫁了,也算难得的一家人。她的女儿和我同龄的,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本和我一个年级的她硬生生留级到了我后面的三个年级,愈是年纪见长,待我一般高中年纪时,她也被某不知名男子带了出去, 说是在外面打工,而这个完满的家庭始终会有意外,在出去一年后,新闻上报道说某贵州孕妇在外地跳楼身亡。奶奶打电话回来,偶尔聊到万兴三,说他去为他的女儿打官司去了,这个没能一路走到底的家,在该来的年纪,还是给了他致命一击,从此不至于万劫不复,那也足够伤心至死之久的。
我是在老家赶集的一次遇到万兴三的,当时从县城回来在回老家的路口下车,顺眼便见到了一个酒鬼倒在孙家商店的门前不省人事,附近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大名,最近几天每天都骑着一辆快要抛锚了的电瓶车,来街上的酒厂讨口酒喝 ,唤为边村万兴三是也。一次去表姐家回来,同行的车只能送我们到桥上,需要自己走一段路,我们顺延大路一直走,到沈家背后的时候,万兴三从后面骑着破车回家来,看见我们,毫不犹豫便停下了车,邀我们搭个顺风车,由于扑面而来的酒精味儿,大娘眉头皱了皱先是推辞了下,而后在他的一再坚持之下,蹑手蹑脚上了车。我和堂妹犹豫了下便考虑让大娘先走,她肚子走多了路会疼,也算多年的老毛病的。车走了,我和堂妹还一直顺着马路继续走,快出竹队的时候,只见万兴三骑着破车又下来了,我估摸着是酒还没有喝够,寻思再去街上讨酒的,谁知他从下面的一个弯路便掉了头,一脸清醒的停到我们身边,说是故意来接我们的。我考虑了几秒钟,想着电瓶车挺矮的,要是醉了出事儿我能一下就跳动马路上,以使自己遭受池鱼之灾。路上断断续续的熄火了几次,电瓶车发出沙哑的响动,随时要和机身分家一样。
“今天又去哲庄坝喝酒啦”我挑着眉毛挑起了话题。“心情不好”。“账了们”“媳妇跑求掉了”。“昂再找一个嘛”。只是这句话过后再无下文。车路过车水马龙的村,龙头朝向家的方向,平安无事。
故事的乡,故人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