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风华城内天涯茶馆,一如既往地座无虚席。途径此城的英侠义士,若是不进这茶馆一坐,便不好说自己来过风华城。
天涯茶馆,会四海之侠客;
八方讲坛,说天下之见闻。
这日,讲坛上正说评的,是茶馆有名的刘老先生,只见他一袭灰青色长衫,朝台下稍一作揖,便入正题:
“话说两百余年前,那场天地浩劫被平息后,叛乱魔党虽被灭族,这天下局势却仍是动荡不安,各方势力异动。这不,近日来有传闻,城郊御雪山上妖魔出没,凡上了山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
“哼,又在胡说八道了!”茶馆二楼正对讲坛的那张桌上,少年说罢,轻呡一口茶,语气中尽是不屑。
那是位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神情淡漠,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平静。
“你仍是那般认为?”坐在他对面的青衣少年低头盯着餐盘,费力地夹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却未看他一眼。
“自然。”
吃花生米那少年抬起头来,边咀嚼边说着:
“可这普天下都说对的事,独独到了你这儿,就成了错的。你可曾想过,许是你错了?”
“我不曾错过。”
白衣少年提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便缓缓放下。
“喔?你可知这世上,与众不同,便是最大的错误?”
见对面那人没有给他也斟上,他唯有无奈地自己拿过茶壶。
“泛泛之辈,权威之下,谁吐真言?”
手中茶杯轻轻摇晃,热气袅袅,他只是看着那盏茶,也不急着喝。
“那你又为何敢说了?”
“我不怕。”
“幽昧,多年未见,你这狂妄脾性倒是不减啊~”
青衣少年忽然笑了,他这位年少时结交的朋友,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狂妄不敢当,坦率却不假。”
那人亦是轻笑,淡淡的,一瞬而逝。
“罢,你说什么便是了!不过说起狂妄,还当属两百年前那只身闯入天庭的魔君瞳烨。他当真是愚蠢之至了,竟以为凭他一己之力就能打败天界众仙、夺得三界之主?最终还不是被天君给打得魂飞魄散了~”
“江浔,我说过,他不是……”
未及他说完,隔壁的桌子忽然被掀翻,桌上酒水洒落一地,杯盘尽碎。那桌一黑衣男子气冲冲地持剑朝这边走来,身后几人伸手却未能拉住他。
黑衣人站定于二人桌前,瞪着那江浔道:
“这位兄台想必是聪明之极了,还望指教!”
话音刚落,剑拔出鞘,直指他而去。
江浔猛地站起,慌忙躲到幽昧背后,朝着那黑衣人喊:
“这位义士你有话好说,别动粗啊!”
他是位贵家公子,自小便受不得习武之苦,于吟诗作乐、讨女孩子欢心之事倒是在行些。
那黑衣人却不管那么多,剑锋一转又朝他们逼来,却是“珰!”地一声,他手中长剑掉落在地。
一时间四下静得出奇,黑衣人看着地上的剑,虎口还微微发麻。
只听清冷的声音打破沉寂:
“侠士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挡在江浔身前的白衣少年,扫过他周身,却并未携带任何武器。
那黑衣人目光死死瞪着他身后的江浔,又看了看幽昧,发麻的手紧紧攥起。
“兄弟们,一起上!”
他一声号召,方才围观的众人中有几个便抽出兵器,缓步靠近,却无人向前。
这少年武功深不可测,决不能贸然动手,丢了性命。
现如今,他们的命,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他们已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这寥寥几人肩上扛着的,是整个族群的希望!
对峙,空气似都被凝结……
“铮!”一楼讲坛上刘老先生不知何时已下了台去,茶馆里七弦琴音奏起,便听有女子哀怨悲伤之歌声传来:
“……悠悠岁月,冗长无尽;予怀渺渺,逝者何归……”
予怀……予怀!
楼上那白衣少年忽得抱头跪地,用力摇着头,像是要将什么甩出来。
众黑衣者见良机难觅,纷纷出手,挥剑向他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围观者谁都未及看清,挥剑之人皆被震出一米以外,长剑落地断成几节,地上几人喉口皆是一腥,便吐出一口口殷红鲜血。
再望向那跪坐于地的白衣少年,仍是抱头痛苦挣扎着,只是令众人惊异的是,他周身散发出一团黑色烟雾,团团飘逸,令人不敢靠近。
透过层层迷烟,人们看不清少年的脸庞,只仿佛有两点红光闪动,诡异得似午夜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嘴角含血的黑衣人此时面面相觑,却同时缓缓点头,神色凝重,竟又似透着一分激动。
地上之人纷纷爬起,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拾起地上的断剑,步伐沉重,走到幽昧面前时却忽然齐刷刷地跪下:
“君主!”
众黑衣男子齐声喊道,俯身拜下。
同时,跪坐在地上的幽昧忽然嘶吼一声,随即抱头便往桌角撞去,脑海里声音纷杂,此起彼伏:
“君主?若是我嫁与你,入了魔族,可也要唤你君主吗?我不喜欢这样叫你。”
“君主是他们的,夫君是你的。”
……
予怀……予怀!你在哪?
……
他忽然猛地一下,额角鲜血涌出,两点红光褪去,周身迷雾消散,那翩翩白衣少年便晕倒在地上。
未完待续,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