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01.
幼时,每到过年,家里会来一个叔叔,爸爸的同事。爸爸让我叫他陆叔。陆叔比爸爸年轻几岁,中高个,黑铜色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说话声音清脆,待人亲切。
随同,还有一位阿姨和一个小男孩。
阿姨长得温婉柔和,说话声音低低的,每次说完话,会浅浅一笑,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陆叔喊她金妹,我喊她金姨。慢慢熟悉了,金姨的话多起来。看见我穿着新买的紫色衣服,她会夸奖几句,小姑娘,眼睛大,穿啥都好看。
小男孩比我年幼,瘦小的身材,尖尖的下巴,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闪亮亮,会说话,一笑两边露出两颗小酒窝。每次给他东西吃时,他都会躲在金姨的身后。
每次来拜年时,总会拎上老酒,和一些糕点。大年初一,早早地过来,一起聊天,直至晚上,方才离开。
听爸爸讲,陆叔,小时候特别苦,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了,把陆叔留给叔叔和婶婶。叔叔家里还有两个堂妹,人口多,条件苦,陆叔早早地辍学了,识字不多。就现在单位里能提到值班长的管理岗位,完全是出于他聪明肯干,人缘好。
02.
九十年代,经营不善,厂子倒闭了,大家各奔东西。父亲跳槽到了外地。中间陆叔断断续续来过两次,都没碰上。
一晃几十年过去,我慢慢长大,在外地结婚生子。偶尔回家,听到旁人聊起,现在,陆叔发达了,儿子初中毕业后,父子俩买了辆大卡车,搞运输,风生水起,如今家里盖了两层小洋楼了。
由衷地为他们高兴,虽然,没再见面。
陆叔儿子结婚时,爸爸妈妈被邀请参加婚礼。回来时,说起他儿子的婚礼,不免帮他们扼腕惋惜。好好的人家,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临到出嫁,还要求涨彩礼。结果,陆叔一气之下,不娶了。 婚没结成,第二次娶媳妇,陆叔没邀请我爸妈。
后来又断了好多年没见面。
03.
命运长河,总会出现波澜,溅人一脸水花。
前几年,父母退休在家,我们也回到老家。有天,陆叔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来家里。老朋友相见,格外亲热。陆叔,明显老了很多,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杂乱,眼神微微有些混浊,不再有年轻时那样精神,指甲缝里夹着黑泥巴。小男孩跟他爸爸小时候如出一辙,害羞,内向,躲在陆叔的后面。
妈妈张罗了一桌饭菜。席间,陆叔聊起了这些年,眼神暗淡,但依然平静,好似讲述别人的故事。“我那个儿子跟儿媳,不让人省心了,两人,各玩各的,都不着家。我儿子前年卡车撞了人,赔了钱,人被关了进去,儿媳迫不及待离婚了。过后,我一直打点零工赚钱还债,金妹在家带孙子,日子还算可以。”
陆叔停下来,抿了几口酒,“可谁知,儿子进去第二年,金妹突患肺癌,三个月就去世了,躺在板门上时,儿子都没法回家看最后一眼。现在只剩下爷孙俩相依为命了。” 临走时,爸妈反复叮嘱他,爷孙俩空了就过来吃饭,多两副碗筷,不成问题。
04.
前年,陆叔的儿子从里面出来了。托了关系,外出做起了医疗器械生意。虽然,话不多,但是,头脑就似陆叔一样,人缘好,肯吃苦,慢慢地生意红火起来了。
人的命运一旦遇到意外,应该做好准备:因为意外会接连来的。这扇疯狂的门一旦被打开,怪事就都跟着来了。你的墙壁裂了一道缝,乱糟糟的事件就一拥而进。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不会只发生一次的。
去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陆叔帮别人砍树时,用力过猛,中暑了,肺部烧出了一个洞。一直身强力壮的陆叔并没在意,等到难以坚持时,到医院一检查,炎症已经恶化。儿子带他四处看病,化疗,吃中药。
上次来家里时,陆叔声音嘶哑,发出的声音,如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一样。每次看到我,他还特别愿意找我聊,"最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为了避免他太过吃力,我不管听没听懂,都点头示意,我明白了。
05.
每次,跟父母聊起陆叔,我总感慨,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命怎么这么苦。然,我在陆叔的脸上从来没看到过悲伤和眼泪,他每次跟我聊天都是笑眯眯的。
现在除了养好身体,他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生命有裂缝,阳光才照的进来,路上有坎坷,人才会坚强,愿陆叔一直这样坚强下去。
齐帆齐第二期28天写作营 第10篇共158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