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去后,宛若进了另一个清净又空寂接近死亡的世界。除了监护仪器定期发出滴滴的声音,还偶闻气息欲断的呻吟,或是心存不甘的叹息。
病床上躺着的大多都是闭着双眼的人,也看到有一个例外的是一动不动地睁着空洞的双眼直视前方,还有一个病人全身瘦如枯枝,嘴巴无力地张开,眼眶深陷,眼睑遮盖不住那两个凸起的眼球。
我不敢想象小秦变成了什么模样,跟随护士的引导,我们的脚步越是接近,我的心跳越是强烈。
到了。
他全身苍白,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面部戴着吸氧面罩,床边接着监护器,上边接着深红色的血液袋。除此之外,一切都还没什么变化——我才舒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份忧虑,涌上心头。
管床医生过来向我们介绍他的情况:“伤者的左腹部受到利器刺伤,没法用保守方法止血,通过手术探查发现脾脏破裂大出血,无法修复,已经切除了大部分的脾脏,现在已经顺利完成了手术,积极输血解决失血性休克,目前情况暂时稳定。”我们道谢后,医生便匆匆离开。
我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护士,请问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他的内脏受伤了,失血过多,血液循环不好,所以四肢都是凉的,等他的血液循环功能恢复过来就会好转,别担心。”护士回答,“他进来的时候,你握着的那只手,死抓着一张红纸不放,我们不知道这东西对伤者是不是很重要,但是为了抢救方便我们连同他其它身上的物品统一给他保管起来了,待会你们出来的时候,就过来领回去替他保管吧,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护理用具,麻烦你们帮忙备着,我们稍后会给你们一份清单。”
“好的,谢谢!”我凑近小秦,弯腰仔细看他,便听到隔壁床的病人床头开着一个诵佛的机子,反复不停地唱诵“阿弥陀佛”。这让我回忆起奶奶临终前,家人也是一样的做法,说是可以引导亡者往生极乐世界。
我注意到小秦的脸上有泪痕,赵璇也看到了,就问:“他是不是很痛苦?”
“不会的,伤者在手术以后,目前还没脱离麻醉状态。”护士说。
“我看他好像有哭过。”赵璇说。
“自从隔壁床的病人进来以后,他就一直在流泪,现在可能已经流干了,没有再流了。”护士回答。
“怎么解释?”赵璇提出了跟我一样的疑问。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注意到了,也请过眼科和神经科的医生会诊过,经过检查,眼球、泪腺和大脑神经都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主管医生说,可能伤者梦见一些伤感的事,又体验到曾经有过类似 的经历,所以触景生情,跟目前的治疗措施没有关系。”
“原来这样,”赵璇说,“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以目前的病情看,暂时还没法预测,等麻醉效果过了,病情慢慢恢复看看。”护士回答。
“徒弟,快好起来,师傅等你回来!”我在他耳边说了好几遍,可是他没有反应,可能是麻醉药力还没消除吧。
我站直身子,看看隔壁开着诵佛机子的病床,是一个高龄的病人,形体枯槁,面如土色,恐怕是不久于人世了,我心有不忍,对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们再待了几分钟,看探视时间差不多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小秦又流下了一滴眼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