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是早晨苍青色的天,冷冽的空气,裹紧大衣的双手,缩回衣领的脖子,是棉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口气里散漫慵懒的语言,早点小摊的包子,热气腾腾的米粥。是绿色莹莹、泛着亮光的韭菜盒子,焦黄松脆、香气扑鼻的油条果子,是香甜的麻球、油黄的酥炸煎饼,是一切泛着热气的食物。
是铁灰色光秃秃的树干,偶尔飞过形单影只的麻雀,是青色绿化带虚情假意的郁郁葱葱,过往行人敷衍的匆匆一笑,是你粗糙坚硬的夹克大衣,沉重灰暗的毛线手套,是你笑着拥紧我的肩膀,是一切贫穷温暖的讯息。
是夜幕低沉昏天昏地的黑色,风声鹤唳深入骨髓的寂冷,是巷道里一点微弱的灯火,你冷手推开的铁门,寒气四溢的出租屋子,是一碗热了又热的肉丝面,一杯蜂蜜水,一盅醒酒汤,是你的掀开早已温热的被窝,是我佯装睡熟的脸,你落下泪的眼。
你离开了北方,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急匆匆的上班,急匆匆的休闲,再也没有吃过一顿丰盛的、懒洋洋的早饭,我急匆匆的交友,急匆匆的再见,再也没有买过一只毛绒绒的手套捧暖我的脸,我急匆匆的做饭,急匆匆的入眠,再也没有心思去痴痴等一个风雪夜归人的出现。
你离开了北方,谁来和我说话。
我把及腰的头发剪短了,只及肩膀,烫成最流行的模样,我辞了工作,进了更好的公司,把这当成最后的挑战,我搬离了简陋的屋子,和同事一起租高档小区里的一间,我开始逛家居店,买软塌塌的沙发,浅灰色的墙纸,养绿莹莹的植物,我学着做饭,煲汤炖菜,烧煎蒸煮,用崭新亮丽的餐具,温馨舒适的桌椅,每样都是两份,每份都是你喜欢的样子。
你离开了北方,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不和任何人说话。
你看,贫穷的日子终于会过去,日子开出明黄色的花朵。你留下的外套渐渐变得柔软干净,那炖盅上的青花涂涂添添,还会枝蔓妖娆,放佛散发旧日香气。灯光璀璨,翠嫩的绿萝盘着空调的臂膀,屋内四季如春,也没有泼墨的黑暗,没有蚀骨的寒冷,再也没有贫穷、眼泪、疼痛、愧疚、心累、疲惫、恐慌,再也没有,你。
你离开了北方,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