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再回明远）

第二天孙齐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向Jack“敲竹杠”。

“昨天借了我的车，今天是不是要请我吃饭？”我学着他那一招，悄悄溜进他的办公室。

“你不是说要借自己拿钥匙就行，现在怎么还要请吃饭？”Jack一脸无辜。

“我是说了随便借，但没说不要请客啊！”我两手一摊，这饭，我吃定了。

“晚上有饭局，你也去，请什么客，有人请客！”

“什么饭局？怎么又搞突然袭击！”

“明远的沈副总说要请我们吃饭，费总去，你也得去。”

“这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不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事到如今，我只想老死不相往来，离那个人越远越好，他干嘛找事还请客吃饭！

“就昨天，你开车走后那沈副总送我回去的。哎，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他干嘛一直向我打听你？”

“不认识……”没等我说完，手机就响了。

“孙齐啊，什么事？”昨晚刚刚聊好，我以为我们统一了战线，可以跟冉盈盈交差了，这家伙这么快又打电话来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盈盈她非要晚上请我们吃饭，我推不过去，就跟她说我下午要去广州出差，她要问起来你别露馅了！”

“好的我知道了！”

这个冉盈盈，没完没了了！

“晚上别忘记了，七点半索菲特集合，再见你可以回去工作了。”Jack把头埋向文件，不再理我。

心里藏了一把火，要不是那法国佬英语不好，我才不去那劳什子的饭局！

左思右想，我决定跟那个人去说明白。可是，翻来复去，我发现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直接去明远找他吧，人家是副总，估计，我连人家办公室的门都见不到。

“Jack，你是不是有明远那个沈副总的联系方式？”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硬是坐在了Jack对面。

“有啊，干嘛？”

“发给我，合同有个小问题需要确认一下。”说完我便拿着餐盘离开了。

“你什么态度，这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吗？”Jack在后面大叫。

“这怎么能是求呢？同事之间互帮互助而已，不要这么严肃嘛！”说完顺手牵羊，带走了他的饮料。

能跟Jack“化敌为友”成为朋友是我始料未及的，想当初我刚入职的时候，他的脾气那叫一个臭啊！

Jack你等着，以后这种“咆哮”的机会多的是。

我用办公室座机打电话给深慕远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一点，他估计是在午睡，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你好，哪位？”听筒里传来我熟悉的声音，可是对方却问你是谁！

“沈副总吗？我是步依格的顾一念。”

“一念……”

“沈副总，我知道生意场上互相请个客吃个饭很正常，但是我们和明远之间的合作很简单，早就跳过了在酒桌上互相吹捧的阶段，您这次请我们费总吃饭我可以理解为认识认识他，但是我希望仅此一次，下次如果沈副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想请我们费总吃饭，请自带翻译！”我打断了他的话，一口气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副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上海，他们和公司的合作我决定不了，但是我一定会避开可有可无的见面。

晚上的应酬我没有喝酒，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吃菜，碰到需要翻译的时候才开口讲话。他没有主动跟我说话，我想，这就是我所想的吧。

“一念，你没喝酒索性就别喝了，一会你送费总和沈副总回去，我让我老婆来接，不劳烦你。”Jack举着酒杯，冲着我不怀好意地笑。

“司机呢？”我也笑。

“司机这几天请假了，这么晚了你代劳一下。”

“费总我可以送回去，沈副总自己有司机吧！”我转头朝他笑，我电话“警告”过了，他应该知道怎么说。

“这么巧，我的司机休年假了，顾秘书不方便的话我找代驾好了。”

明远集团的待遇真够好的，司机都能随时休个年假。

“方便方便，她一个人，能有什么不方便的。”Jack摆着双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念，你晚上辛苦一下。”

“你住哪？我先送你。”看着Jack这尊大佛走了，此刻车上剩了我们三人，费总听不懂中文，此刻我连寒喧都懒了。

“先送费总吧，我住的比较远，让他久就等不好了。”

“我们费总有个习惯，喝过酒喜欢在外面多待一会，因为他不喜欢酒气带回家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显然，这是我瞎编的。饭桌上喝了酒的人，谁不想早点回家歇着呀！

“那好吧，你往浦东机场方向开。”

“这么远！”这么远我中途都能将法国佬送回家了。

“麻烦你了！”

说完他倒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等我将法国佬送回了家，再上车，他还是闭着眼睛。

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打开后座的车门，伸手去推他。

“喂，你家在哪你还没说呢？”

没反应！

“你家在哪啊？”我再推。

还是没反应！

“你不醒来我把你仍这里了！”我恐吓道。

可是他还是没醒。这晚上也没喝多少酒啊，有这么醉吗？

“沈慕远，你给我起来！”我伸手去拽他。

不知是这回特别大力，还是分贝特高，我看到他张开了双眼。

浓浓的眉，深邃的眼窝，黑色的眸子中映出两个小小的我。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睡着了，不好意思！”他忽然出声，吓我一跳。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尽管此刻的氛围很是尴尬，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他，我可不想他回头去公司告我一状。

“送我到附近的酒店就行，不麻烦你了。”

“酒店？”我疑惑地看向他，“你说的，到时候别说我不送你！”我说的很小声，但是他还是听见了，我听到低沉的笑声从后座传来。

“这是你的车？”他忽然转变了话题。

“嗯。”不想过多的交谈。

许是见我不远多说，他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消失在夜里。

“谢谢！”他下车的时候绕到车前，定定地看着我说，眼里似有千言。

“不用客气！”说完开车奔驰而去，我不敢继续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我怕下一刻他会忆起从前，我怕我一时心软，忘了国外的孤单。

他早就结婚了，不管当时如何。我告诉自己。

第二天上班的气氛有点诡异，两个前台小妹拿着手机抿着嘴在那笑，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在这里上班近三个月了，这样的情况倒是头一次见到。

“顾秘书，明远的合同要麻烦你上午送一下，他们的沈副总早上来过了，说还有个问题需要修改一下。”我刚走进办公室，负责明远集团对接的小徐就找到了我。

“我就不送过去了，有什么问题他提出来，我跟费总汇报可行修改完了让下面的人送过去就行了。”

“费总早上也在，他们好像指名让你过去，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过去吧。”

“他们早上就碰过面了？”真是难得，看来我的作用也不大了。

“是啊，你没看前台那两位满面春风，一早被那明远的沈副总迷住了，还给人标榜他是上海最帅的钻石王老五。”那小徐也年轻，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那沈副总会法语？还是他说的英语费总全明白了？”还钻石王老五，人家估计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我不清楚，只交代我通知你去明远。我先去忙了，你别忘了哈，不然就是我的失职了。”

“我知道了，谢谢！”

等我赶到明远集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简洁的装修，跟当年北京的明远很像。

“沈副总吃饭去了，我帮您打电话，他出去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了，您稍等。”前台小姐服务很周到。

“现在才十点半，他这么早就吃饭去了？”

“哦，是陪小公子吃早饭。”前台小姐一脸完美的微笑，找不出一丝破绽。

“小公子，是你们沈副总的孩子？”一时八卦心起，我忍不住问道。

“我们沈副总还没结婚，是总经理的小孩。”

没结婚？他竟然没结婚！

“您好，沈副总说他马上回来，您去会客室等吧，已经安排好了，一会有人出来接您，麻烦您先在旁边坐一下。”

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就在我耳边，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那句他没结婚，我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里面出来人让我进去。

沈慕远来的时候我正站在窗前发呆，车来车往，人来人去，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来了，要喝点什么吗？”我转过身，他站在门口，手还放在把手上，一脸笑意。

“不喝了，我们赶紧把合同改一下吧，我很忙！”我拿出合同，总是条件反射地想离他远一点。

“好吧，你等一下，我去拿合同过来。”

改完合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虽然改动不大，但由于需要跟费总汇报，时间都花在打电话上了。

“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你知道我不会吃的，我先走了。”说完将合同塞进包里，起身准备离开。

他也不再挽留，默默地跟在我后面送我出去。

曾经相依相偎，如今近在眼前，两颗心却在千里之外。

“小叔叔，饭到了，客人不吃要走了吗？”快到门口的时候，转角的小房间里忽然出来一个小孩，身子半倚在门上，长得白白的，眨着调皮的大眼睛。

“客人还有事，不能吃饭了，你自己先去吃，我马上来。”他温柔地对着那个小孩说，他眼底的柔和，曾经是那么熟悉。

小孩听了他的话，嘟了嘟嘴便跑开了。

“我大哥的孩子，男孩子皮，你不要介意。”

“很可爱！”我真心地说。这大概是重逢以来，除了工作，我对他说的唯一一句真心话了，“不用送了，孩子还等着你，再见。”

“再见！”低沉的声音，如同梦里多次出现的那般。

只是梦醒了，我还是只能跟他说再见。